第三章 共同教导

“此乃大王之子，公子胡亥！”

夏无且怒声大喝。

刚刚还说没有所图，现在连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所幸这是咸阳宫，即便是诸子百家两大显学，儒家和墨家，弟子众多，人才济济，也不愿在一国王宫内放肆。

可夏无且还是低估了，手中孩子对于阴阳家的吸引力。

“秦王公子？”

东君闻言目光一动，仅仅经历了刹那的迟疑，依旧探出了纤细的手掌：“真要是位公子，却让你抱着，是患了什么疾碍吗？我阴阳家在医道上也有心得，且帮着看看！”

“好胆！”

夏无且知道无法善了，立刻飘身后退。

令他惊恐的是，明明大喊，周遭的侍卫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目光恍惚，竟然在不知不觉下，就中了阴阳家的幻法。

甚至连念端都摸着端木蓉的脑袋，低声跟她说着什么，对这里发生的冲突一无所觉。

“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

不过被孤立的夏无且并没有放弃希望，反倒是目露坚毅，开口道。

随着他声音朗朗，如波纹涟漪，扩散出去，每个入耳之人都通体一震，迷茫的目光变得清明，异念顿消。

“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

念端第一时间为之呼应，双手一翻，各自握住了三根三寸三分长的银针，以落花飞雨之势，射向东君周身要穴。

“医家典学！黄帝内经！”

这番攻势，让东君也不禁点了点头。

医家尊黄帝为始祖，镇门秘典正是《黄帝内经》，分为灵枢、素问两部。

灵枢乃战法，以医者所用的银针作为武器，招法名九虚十二原，千变万化，集攻敌与救伤为一体；

素问乃内功，调理五脏六腑、十二经脉、奇经八脉，洞彻阴阳五行、脉象秘窍、周天秘藏，是当世最佳的内视功法。

此时夏无且运素问，念端走灵枢，宜守宜攻，同门配合，默契非常，即便是当世一流高手来，都要郑重以对。

然而医家终究比不得阴阳家，东君更不是普通的护法长老，她是东皇之下的第一人。

纤纤五指动，栩栩日月生，一道金色法仪陡然出现，东君衣袂飘飘，宛如乘风，须臾间穿过银针，来到夏无且身前，飞袖若流云一拂，如天马行空，不可思议地切入到周天守御中。

夏无且通体巨震，竟是真气逆行，陷入医家最不可能发生的走火入魔危机中，双手一松，孩子落了下来。

“占星律！我败得不冤，只希望阁下自重身份，不要对孩子下手！”

这位医家首席弟子脸色青白交加，咬牙道。

阴阳家的阴阳术分为炼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五层境界，东君轻描淡写施展的，正是第四层占星律，从星辰轨迹中，找到天地变化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料敌先机。

如此手段，连医家首领扁鹊来此，都抵挡不住，用在他身上，真是杀鸡牛刀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点，证明了东君的郑重，夏无且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将孩子接住，四目相对，孩子合起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似乎是玩闹，又好像是嘉许。

“好！”

东君露出由衷的欢喜之意，犹如欣赏一件瑰宝，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以内力探查，微微皱起眉头：“先天有缺？这却要费一番功夫了……”

“放下公子！”

不过这时，王宫侍卫终于彻底从阴阳术第二层的幻境诀中脱离出来，兵戈齐指。

“东皇阁下，我发现了一个婴孩，为秦王公子，天赋绝顶，举世无双，可凌驾道家晓梦！”

东君并不理会，嘴唇轻启，施展天籁传音，与皇宫内的东皇沟通。

阴阳家本源自道家，五百年前从道家分离后，双方最是敌视。

而就在上月，道家天宗出了一个惊才绝艳，几乎是冠绝天下的女弟子晓梦，虽然只有八岁，却击败了除掌门赤松子以外的六位长老，被已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收为关门弟子，如此地位，已是道家的首席弟子，成年后必然是天宗之主。

消息传来，极大刺激了阴阳家，所以此来秦国，还有寻得一位少年天才的打算。

东君知道，杂家首领吕不韦，推荐了门客甘罗，是惠文王时期秦国名相甘茂之孙。

但相比起那个深深印上秦朝印记的甘罗，洗去记忆还有风险，自然是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更容易掌握。

“很好！”

东皇的回应传来，东君颔首，将孩子送入身后穿着红衣的女孩怀中。

“空桑，抱好你的小师弟。”

红衣女孩眉目如画，少年老成，已是五灵玄同中的最强者，首席弟子的后备人选之一，才有资格跟随在东君身后。

可惜，还不足以与晓梦抗衡。

她抱过孩子，眼中渐渐溢满了失落，那孩子倒是不怕生，将头枕在女孩怀里，目光却落在东君身上，尤其是那阴阳法仪上。

“区区中武世界，竟有几分神武的大道之力！”

孩子自然就是顾承，龙灵和天意打得天崩地裂，两败俱伤，也殃及到他。

之前侍医们查看的确实没错，但那不是先天有缺，而是纯粹的重伤。

待得顾承用凤凰之心，生命本源开始疗伤，落在夏无且眼中，就变成了误诊。

但覆水难收，夏无且终究是不了解嬴政的脾性。

回去自承错误，除了被斩首外，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扶苏依旧是扶苏，胡亥还是胡亥。

倒是阴阳家的出现，对于顾承来说是个惊喜。

若论小世界武道，他掌握最牢固的根基，无疑就是阴阳之道。

此世阴阳家，又是兼顾正统武道与仙家术法，作为开创仙武大汉的全新修炼体系，是不错的助臂。

这绝非异想天开，从东君法仪中流转的一丝大道之力上，就能判断，这个世界绝不是寻常的中武那么简单。

“大胆！将这女子拿下！”

小公子作壁上观，秦宫侍卫则是惊怒交集，齐齐扑上。

“呵！”

东君抿嘴轻笑，法仪轮转，双袖翻动，水流云在，浑如天成。

这是武道。

金色云气弥漫，聚于身后展开，仿佛两道羽翼，灼灼其华。

这是术法。

“法武合一，信念之道，真是奇妙！”

顾承欣赏着独特的道路，同时也确定了，此世诸子百家的存在，是对皇权的巨大威胁。

正如韩非所言，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诸子百家有不同的信念，除法家与大秦密不可分外，其余十一家从某种意义上都是秦的敌人。

而今单单阴阳一家，东皇东君双圣齐至，就没有将秦王放在眼中。

因为相比起登基未多久的少年嬴政，还有吕不韦、嫪毐甚至成蟜，作为盟友的选择。

即便等到日后大秦横扫六合，成为大一统的皇朝，诸子百家虽然无法在正面抗衡，却也于暗中窜连六国余孽，兴风作浪，阴阳家更非真心归顺大秦，有着自己的图谋。

“哈！”

脑海中转动着各种念头，一股疲倦却很快涌来，顾承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女孩柔软的胸膛上，闭了眼睛，安逸地睡了过去。

“大王有令！”

就在顾承刚刚睡下，宦人尖利的声音传来，制止争斗：“公子胡亥先天有缺，命阴阳家、医家调理身体，激思开智，习武练功！”

“秦王圣明！”

东君两手合拢放于胸前，仪态万千地屈膝行礼，那被打得落花流水的侍卫，竟是在道道气流卷动中，纷纷退回原处，兵戈竖直，眼神迷茫，一切好似根本没有发生。

做完这一切，东君再望向清醒的夏无且和念端，灿烂一笑：“就劳烦两位与我阴阳家，共同教导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