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魔初现

失了测算天机的手段，无法前知后察，第三方势力来得又太过突然，矮叟朱梅催动铁赑仙盾，已是慢了一线，衣袍被鬼火一沾，顿时熊熊燃烧，浇之不灭，霎那间矮小的身子，就笼罩在熊熊烈焰中。

白谷逸大惊，将戎敦往古神鸠处一推，出袖罩住朱梅，剑遁展开，拼了命地向外冲去。

如果说前回是战略性撤退，那此次就是真正的逃命了。

徐完乔乔也不追击，旋身面对穷奇无华，挡下九疑鼎的异兽轰击，冷笑道：“怎么？这就要恩将仇报了？”

穷奇氏喝道：“速速将戎敦放开，饶你们不死！”

显然，他现在还不想和无华氏翻脸相向，故而立刻表明态度。

徐完却是大笑：“穷奇氏，你一味逞凶，现在还能动用九疑鼎多少威力，敢放此狂言？”

穷奇氏面色微变。

他与矮叟朱梅硬拼，全仗法宝之能，虽然侥幸取胜，但九疑鼎对其隐隐起了排斥，如若再跟冥圣徐完交锋，胜负实难预料不说，这件至宝恐怕就要彻底离他而去了。

更让他惊疑的是，徐完如何发现这点？

无华氏老而成精，思及徐完乔乔出现得巧妙，双手一拱，行了上古大礼：“是我等失礼了，多谢两位救助之恩！”

徐完微微一笑，伸手在戎敦身上拍了拍，推给无华氏：“阁下谋夺昊天镜，所为的是轩辕圣法，得窥大道，务要本末倒置！”

无华氏接下爱子，见他眉目间萦绕着一股白气，元婴受创，昏迷不醒，不禁悲喜交集，闻言又是一惊：“你真能测算天机？”

他平生最向往的，就是玄门正宗高人测地参天，潜心运神，察知来往，如今见得徐完这左道中人也能如此，当真是惊诧莫名，又羡又妒。

穷奇氏思及一掌禁锢九疑鼎的顾承，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你没有那份能耐，让那位出来，莫要藏头露尾！”

徐完失笑：“那位大人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等着吧，时机到时，自会现身！”

且不说无华氏穷奇氏将徐完师徒迎入墓穴，另一边，嵩山二老的剑芒飞出白阳山，在一处山间停下，朱梅体表生出护身金霞，两相消磨，拂袖一掸，鬼火荧荧，遍地皆是。

他长嘘一口气，盘坐在地，开始疗伤。

左道旁门的手段，向来阴毒，如附骨之疽，不将敌人元气消磨，形神俱灭，誓不罢休。

徐完的幽冥鬼火更是其中翘楚，朱梅这等伤势，虽然还不到兵解重修的地步，却已是严重至极了。

所幸白谷逸还能帮手，这位追云叟布下禁制，遮住气息，从怀中取出峨嵋派固本丹，让朱梅服了灵丹，再敷了百草阳灵膏，总算止住了肉身的溃烂。

嵩山二老正在抓紧时间疗伤，顾承立于不远处，静静观看。

他感兴趣的不是两个矮老头，而是天道变化后的连锁反应。

此世的天机，是各种错综复杂的命运轨迹交织，编织出的一张罗网。

同样的道理，一旦某条命运轨迹改变，也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嵩山二老的出现，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们受挫于白阳墓穴，是请来更多的正道高人助臂，还是别有变数？

顾承对此十分好奇。

果不其然，两老在禁制内疗伤，天地之间忽然吹过一阵微风，无声无息地渗入其中，潜进嵩山二老的元婴之内。

朱梅通体一震，面色阴晴不定，露出狰狞之色，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念叨着什么。

只因他脑海中翻云覆雨，不断重复着一件陈年旧事。

朱梅年少时有一同窗好友，同中高第，因当时大明奸臣当道，无意做官，双双同赴峨眉求道，后来偶得一部琅嬛秘笈，便一同修炼，两人都是天资极高之辈，很快元婴有成。

少年心性，不知轻重，那好友喜欢嬉闹，为了看朱梅出丑，便编了个戏言，说是琅嬛秘笈有上下两卷，只有朱梅拜他为师，才给他看下卷，朱梅求道心切，什么都应下。

恶作剧成功后，好友自然拿不出子虚乌有的下卷，可朱梅却当了真，认为好友故意藏私，趁其元婴出游之时，占了好友的躯壳，借此要挟。

要挟是成功了，等到好友赌神罚咒，辨证明白，朱梅终于信了他，发现元婴已经无法离体，竟然彻底占了躯壳，而他自己的身体一个不慎，被野兽吃掉。

那好友没有身体可附，悲愤若狂，最后只好借用农夫身体，却由于根骨太差，没办法继续修行，一气之下，跳崖自杀。

后来朱梅收了一个徒弟，学成后想弑师，被他反手杀了后，才知这逆徒是好友转世来报仇的，虽想弥补，已是晚矣。

因一句戏言，断送至交好友仙途，使其两世不得好死，这无疑是矮叟朱梅毕生的憾事，而他这具矮瘦的身躯，正是好友所留，又险些葬送在徐完的鬼火之下，这刻前尘往事一并涌入心头，身躯颤抖，竟有发狂之势。

“域外天魔？”

白谷逸勃然变色。

域外天魔是修道者的大敌，最难应对的劫数，无形无影，无色无相，直攻形神，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去。

此时朱梅重创，若是再被天魔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白谷逸似乎忘了，他的心智也有破绽。

为了相救朱梅，他施尽一切办法，很快也弄得神疲力尽，就在这时，一位淡眉若月，星眸似水的绝代佳人款款走来，口唤夫君。

那便是他八世情缘的爱侣，白谷逸追求其七世，然其一心向道，两人历经磨难，最后关头都是他兵解转世，这般死了七次，终于感动了女神，许了凡世数十年光阴，了却尘缘。

如今爱侣转世，白谷逸知道与她姻缘已了，却依旧第一时间赶来白阳山墓穴，大战三妖尸，情绪正自波动，也被趁虚而入。

顾承目光微动。

天魔神通，诡秘难测，虚实转化，有形无形。

当它彻底勾动人心诡秘，应七情六欲，幻化出无穷幻想，恩怨情仇，喜怒哀乐，世间种种，尽在其中时，即便是历经再多风雨，心智再坚定的修行者，也难以抗衡。

不过这域外天魔，似乎是……

说时迟那时快，嵩山二老的周身，逐渐升腾起一股似虚似幻的火焰。

心火。

一旦被它焚遍全身，轻则神魂俱灭，重则被天魔夺舍，再非自我！

顾承沉吟，突然出手，轻轻巧巧一捞，两股天魔瞬间被拽出体外，消失在五指之中。

矮叟朱梅和追云叟白谷逸猛然睁开眼睛，额头满是冷汗，齐齐行礼：“不知是哪位道友出手相救？”

周遭安安静静，久久没有回应。

嵩山二老心有余悸，再拜了一拜，升起剑光，往峨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