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方内斗

水星空管编队，首领舰。

队长本杰明盯着追踪屏，上面闪动着一个红点，提示囚犯mql0309887正在水星太空港南区活动。

然而，刚才水星网警刚送来信息：

mql0309887在东区隔空传话，要求面见空管队队长。

登时，舰内一片安静。

副队嘀咕：“怪了，信号器在南区，人头怎么在东区？”

“假冒的吧。”

本杰明淡淡道:“未必，看看。”

“假的，就抓了。”

“真的话……”

副队调侃老伙伴：“放了？”

本杰明瞟他一眼：“不，真的就杀了。”

副队一肃，心知队长上心了。

不上心怎么办？

太阳风暴引发囚犯逃狱，这篓子捅得都飞到木星去了！

动身前，水星国际给本杰明打了个十分钟通讯，劈头盖脸一通骂，喷得掷地有声，好像空管队是犯事儿的狱警似的。

打开星际网，三分之一吃瓜群众谩骂星空集团藏着压着，自家主持人被抓竟然是地海集团先爆出来；

三分之一在明嘲暗讽水星国际不作为，跑了一窝囚犯，竟然防御松懈到让他们横渡星际航线（存疑），吃干饭的吗！

剩下三分之一……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着那名银面鬼手绑架犯嗷嗷叫好，一口一个男神我爱你，男神我要给你生猴子，全然目无法纪。

旁边，淳君和副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本杰明这几句对话记了下来。

囚犯凶残。

监管人暴虐。

好啊，搞新闻最喜欢这种噱头了，强强对撞。

片刻后，守卫提示，门外人带到。

一干首领舰干部不约而同动动肩膀，绷紧肌肉。

本杰明发令：“把人押进来。”

门打开，木子堰顶着一脸银漆，押着兵士走进来。

本杰明队长：“……”

我说的押进来不是这意思！

本杰明喝道：“放肆！”顿时，舱内十几个人齐刷刷拔枪。

木子堰挂开扳机，银面炫目，武器明显比在座弱了好几档，却不妨碍它距离近，紧紧贴在被押兵士太阳穴上。

“初次见面，本杰明队长，您好。”她道。

本杰明怒声道：“放人。”

木子堰笑起来，气势丝毫不弱，“我带着投诚的诚意而来，空管队却如此薄待我。”

“真让人心寒。”

副队出声：“阶下囚而已，认清自己的位置。”

木子堰点头，“可是我是个间谍。”原身很不称职，被逼着学了那么多间谍必修课，却完全不会灵活运用。

本杰明眯眼。

他已经认出来这是个女人，绝不是星际网上盛传的什么狗屁男神，却不懂她一再强调自己是间谍战犯的原因：

“你脚下是首领舰，周围上千空管队员。”

“此刻你暴力反抗，下场不过是被打成筛子。”

“直播我看了，你的反应能力和机敏程度，不该是莽汉。”本杰明语带暗示，打拖延。

手下兵士趁机挣扎，木子堰一手摁住他，像老鹰抓小鸡，二十多岁的青年汉子一脸屈辱被她别住胳膊，疼得满脸通红：

“还是队长会说话。”木舰长赞许道。

“不是给您发过信了吗，我是带着投诚减刑的诚意来的。”

本杰明放下枪，示意木子堰坐下，周围十多把镭射枪硬又黑，却一动不动。

木子堰呵呵笑，不坐，脚一跺，硬纸从脚底窜出来，冲到本杰明脚下。

“四个疑似id。”

“没id就是大海捞针，有id了，找人对网警来说，轻而易举吧。”木子堰道。

本杰明盯着地上的硬纸片，片刻，捡起来。

室内气氛一触即发。

木子堰怡然自得，神态轻松，带着一种千人杀万人斩的利落豪气。

淳君等一干新闻人都看呆了。

火星在上！

这可是强敌环伺的首领舰舰长室！

她一个人孤身闯入，难不成是天王菩萨转世，生的三头六臂不成？

“疯了吧。”

“怎么敢。”副手小声嘀咕道，神情震撼，脸色发白，新闻稿都忘记写了。

淳君咬着触屏笔，眼冒精光，写个不停。

是啊，怎么敢。

她怎么敢我不知道。

但是我敢写。

这段戏要是戛然而止，囚犯当场被毙，地海可以深刻讨论一下水星国际暴虐执政；

这戏要是唱下去了，哈，那我就有机会跟随大案，警囚联手黑吃黑！也许是今年初星带第一大案！

淳君越想越兴奋，笔尖爆炸。

本杰明阅读完，心中有数，嘴上冷笑：

“假的。”

“逃得出太阳风是什么货色，你最清楚。”

“哪会这么容易上钩。”

木子堰朗声：“是真是假，本杰明队长说什么无所谓，最好心里有数。”

“您也许想着，记下来再宰了我，下潜，去太空港捞现成的人头？”

“naive。”她调侃地蹦出一句远古英语。

什么？

烂衣服？

本杰明脸色一僵。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全中。

“烦您动动脑。”

“太空港里多少黑佬，您知道吗？军火足着呢。”

“我为什么能捞到这几个疑似id？是约定，还是利益交换？”

“我是真的来投诚，还是假装卖个好实际背后一串黑势力等着吃了空管队？”

“此处，离金星可比离水星大本营要近啊。”

木子堰笑眯眯道，对胡乱攀扯将金星国际拉进这个局毫不内疚，一室人听着她的话，静的掉针能闻，怀中被钳制的小哥脸都吓白了。

本杰明自恃队长，神情勉强镇定，再次邀请：

“坐吧。”

木子堰这才嗤笑一声，松手，小兵立刻剧烈咳嗽，逃开，盯着那把镭射枪枪口浑身发抖。

登时，副队开扳机就想毙了木子堰。

木子堰动作更快，举手一枪，擦着副队的脖子过去，留下一道血痕，砰一声，击碎了辅助操作台。

本杰明：“住手！”

副队惊恐不定地望着木子堰，和本杰明对视一眼。

这人身手了得。

竟然能在敌方快一步的情况下，后发制人，先开枪，其间的反应速度和决断力都绝非常人可比。

关键是，星舰编队刺枪术经过高强度训练，她就算是间谍，也不该做到和行家一较高下。

两人了然。

副队收枪，其余人照做，本杰明道：“好枪法。”

木子堰笑笑，“承让。”

淳君等人在兵士包围圈后，刷刷刷地写，笔尖摩擦光脑，擦擦擦，木子堰耳尖动动，转过头来。

目光和淳君对视。

淳君立刻浑身僵硬。

一张银色的金属人脸似笑非笑望着你的感觉，就像参观遗迹所中，面见古国众神。

“组长。”背后副手碰碰他。

“……”木子堰转过头去，淳君松口气，发觉自己手指在颤抖，“没事，没事。”

本杰明和木子堰聊起id的问题。

木子堰坦然相告。

“我手中有特种金属做交换，黑户一挂，时间限定加上，自然上钩的就是大鱼。”

“太阳风余波未灭，不好好躲着，这会急需修船金属的，一打一个准。”

本杰明神经一警，假笑道：“哪儿来的特种金属？”

木子堰拔根睫毛：“你猜。”

“来抓我，还不知道底细吗？”

本杰明嘴角僵住。

木子堰，水星战犯营两年期囚徒，守锻造炉，正常参与营期劳作，服务水星国际。

水星的锻造工艺出类拔萃，超近距离恒星高温炼出的优质金属，土星木星也可望不可及。

“你，偷盗母星珍稀金属。”

本杰明冷笑，心中恨的咬牙。

身为星舰人，盗取铸舰金属这种自断根基的行为，他深恶痛绝。

木子堰摇手指，“那是你的母星，不是我的。”

“我说过了，我是间谍。”

可是战犯营没有木子堰的违规操作记录。

这不该。

水星国际对特种金属的流通控制堪称暴戾严酷。

除非，她……本杰明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木子堰一眼看穿。

“队长聪明。”

“没错，我有提高铸件成功率的方法。”那么剩下来的边角余料可以全部中饱私囊。

“不然，倒卖特种金属，想死了？”

本杰明悚然一惊。

木子堰一句话，直接将她个人价值超脱肉/体，成了星际工业的冉冉明星！深度了解空管队星舰损耗的本杰明队长险些失态。

“呵。”他笑出声，并不评价木子堰的话。

眼下的场合，她这话有明显给自己抬价的嫌疑。

“说说你的诚意吧。”本杰明合拢双手，摆出谈判姿势。

凹造型。

木子堰心中窃笑，话语坦白：“很简单，我做诱饵，将剩下出逃的战犯给你们调出来，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本杰明：“多谢了，但追捕逃犯是空管队的职责，不需要您越俎代庖。”

木子堰微笑：“我还可以献出另一条走私情报，方便水星和其他大星友好邦交。”自然是明日那条火星走私船。

本杰明哼声：“水星外事所不吃白饭，用不着您大动干戈。”

气氛凝滞。

木子堰嘴角弧度缓缓扩大，若是此刻她面色如常，本杰明一定可以发现她神情诡异带着危险和兴奋：“本杰明队长是逼我亮底牌啊。”

本杰明打定主意要留下木子堰的尸身，敷衍邀请：“请讲。”

木子堰：“帮助捕捞剩下的囚犯也不足以打动您的话，那，我以身做长饵，横渡星系，放线去往冥王星，替水星国际干一单活，怎么样？”

本杰明：“……”

本杰明笑容消失：“你说什么？”

木子堰摊手，“如您所闻。”

“我想做个双面间谍。”

一股厌恶感从本杰明心中升起。

间谍不可怕，作为兵士，本杰明并不反感这个特殊职业。

但两面三刀着实令人不齿。

“好大的牺牲，可惜您的功绩实在衰微，第一单替冥王干活就折在了水星。”

本杰明皮笑肉不笑，戳穿木子堰原身情报能力奇差的事实，心中巴不得木子堰赶紧死。

不忠不义之徒，活着浪费空气。

木子堰大笑，“百闻不如一见，本杰明队长。”

“短暂相识数小时，我的反应和战斗力，您且看一二。”

“我是那种草包吗？”

本杰明不语。

片刻后，他冷淡开口，目光上下打量木子堰，“监管和调用间谍不是空管队的职责。”

“您求错了人。”

木子堰狡猾回应：“一通百通，别说因为逃狱这事儿，您和水星国际没有过通讯。”

本杰明：“……”

最烦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好气哦。

还没回话，技术兵忽然转过身来打断“尖峰对话”：

“队长，有紧急情况。”

本杰明心中烦躁：“说。”

技术兵急道：“太空港近地点，东西区交界发现信号弹。”

“传输信息显示，尾号666的逃狱犯要求面谈。”

“他说，他马上约见的黑户商贩肯定是一名水星逃犯，要求做诱饵减刑。”

本杰明：“……”

众人：“……”

今儿啥日子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咋囚犯都争着抢着上来送人头啊！

在场几十号人齐刷刷回头，目光如针，扎在木子堰身上。

木子堰泰然自若，拍拍手：“666，这尾号是米尔纳。”

地海采访小组互相对视，同时哇哦一声。

大新闻！

警囚黑吃黑还带狼人杀升级版！

这边木子堰请求用剩下逃犯的命换取自由，那边同样登陆太空港的囚犯b就“以身作则”来一波模仿操作。

真不愧是能做间谍的一帮大佬！

无间道，黑吃黑！

利益交换脑回路清晰啊！

本杰明狐疑盯着木子堰。

间谍都是人精，这帮人不会合起伙来，搞空管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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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堰离开后片刻，舱门关闭，首领舰内一片安静。

副队看本杰明脸色阴晴不定，试探问：“队长，您看刚才这逃犯的主意，靠谱吗？”

本杰明摆手打断副队的话，蹙眉：“给战犯营打报告，谴责他们装备不全，明知道逃跑的都是危险人物，也不给几个信号器做备用。”要是刚才手中有信号器，完全可以威胁那女人打上信号器再放她离开。

副队一愣，心中古古怪怪，“您是在暗示……”

“我怀疑她是另一波逃犯，伪装成木子堰来声东击西的。”

本杰明盯着追踪记录，代表mql0309887木子堰的信号器依旧在太空港南区徘徊，副队的目光也随之望来，心中猛然一惊，冷汗层层爬上后背。

对啊。

木子堰的信号器还在南区呢！

那刚才来的那人是谁！

副队惊恐不已，本杰明心绪沉重，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想到，真会有人对自己下手那么狠，能做到生挖信号器，不顾生死。

副队灵机一动，“所以，现在三波逃犯的位置都清楚了队长！”

“887木子堰的信号器在南区！”

“666米尔纳在东西区交界！”

“还有一个，刚才的伪装犯，就在舰队脚下！”

本杰明满意点头，心道老伙计总算聪明了一回。

“我放她走，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

“间谍都是老人精，让人精和人精去斗吧，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等他们斗残了，一锅端，炮击通杀。”本杰明冷酷道，神情自得。

“总归，战犯营也没要求我们交还活的。”

背后淳君几人面面相觑。

副手在光脑显示屏上写字：

[队长，怪怪的。]

淳君看一眼本杰明得意的神情，回复写道：

[嗯]

[万一887木子堰真敢挖心怎么办？]

副手：[那得大出血吧，还能逃得出太阳风？]

淳君：[也对，总归这事儿发展已经够诡异了，咱不如星舰人有经验，且看吧。]

几乎同一时间，同样在水星太空港狼狈“硬着陆”的格林豪泰一伙人，也来到了东区金属废料湖边。

距离木子堰说定的三小时交易时间，只剩不到一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