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间突袭

许霄其人,聪明通透，不急不躁，乐观而知天命，并具有好人缘的特性。

所以他既能跟凌橙暮成为挚友,又能受到伍时玖和常肃的喜欢,甚至还能说服秦策去切菜……

当然,事后他被凌橙暮骂了一顿,这件事儿暂且不提。

当凌橙暮走进厨房时，恰好看见秦策持刀站在台案前,身形挺得笔直，像一柄出鞘利剑。

他刀工不错,无论是土豆茄子还是五花肉鸡腿肉亦或是鱿鱼,都切得很均匀，整整齐齐码在碟子里。

但这不是重点。

她若有所思盯着那把刀。

嗯,切肉不沾刀,很锋利，割人颈动脉一定也又快又狠。

……然后秦策就回了头,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愣。

“看什么？”秦策丝毫不觉意外,他冷静开口,“看这把刀不错,适合割喉？”

这他妈的，挺会猜，还猜得挺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权当无事发生。

凌橙暮挑眉应道：“我暂时没有跟你动手的闲心,我是来拿东西的。”

她走过去,跟耍杂技似的,一人托了四个碟子，稳如泰山。

在她转身的瞬间，秦策看了她一眼，他手腕翻转，把切剩下的两片土豆扔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碟子里。

凌橙暮无语：“你跟我在这炫什么技呢？”

“啰嗦。”

这时外面传来了啪嗒啪嗒非常富有活力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伍时玖小朋友。

伍时玖左手拎一袋花椒粉，右手拎一袋辣椒面，兴高采烈汇报。

“橙姐！咱们忘拿打火机了，常哥正在试图钻木取火！”

凌橙暮微微一笑：“好，口头表扬常哥一次，不过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呃……”

“接碟子。”

伍时玖赶紧把花椒粉和辣椒面塞进口袋，颠颠跑来接她的碟子，顺便神秘耳语。

“那七个外人怎么处理？眼看着晚饭时间到了，要邀请他们一起吃烤肉吗？”

凌橙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你问问他们谁带打火机了，用打火机可获得烤肉尝鲜资格。”

“哇，橙姐你也太英明了吧？”

“倒也不必尬夸。”

……

最终经伍时玖询问，对方队伍里一留着络腮胡子很有流浪画家气质的大哥，不情不愿交出了自己的打火机。

他见蓝发姑娘跃跃欲试，就把烤肉资格让给了她。

“璐璐，你去吧。”

于是璐璐就和伍时玖手拉手，快乐去了中厅，但她心里依然有点过意不去，一路上都在嘀嘀咕咕。

“我队友们没吃的了啊，小伍你能不能跟你们队长说说情，让她给我队友安排个晚饭？”

“安排了，虽然不是烤肉，但面包火腿牛奶，也算有营养了。”

“哇，真的？”

“真的，我们队长看着凶，其实很善良的。”

而此时此刻，善良的队长凌橙暮，正在往烤五花肉上洒辣椒面，一小撮一小撮的洒，十分谨慎。

常肃在旁叹气：“这也太……太少了……”

许霄笑道：“她不太喜欢吃辣，要不我分一半出来，咱俩单独洒？”

“好……好主意！”

凌橙暮夹了一片五花肉，自己尝尝咸淡，她转头瞥秦策：“你吃不吃辣？”

“不吃。”

“瞧把你大爷的，你来烤。”

秦策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径直走来拿了烤肉的夹子，将土豆和鸡腿肉依次翻面。

“你烤糊了。”

“糊了就你来吃。”

“无聊。”

恰逢璐璐跟着伍时玖进来，正看见冰山俊男和明艳美女并肩站在烧烤架子前面，两人的表情都很淡，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诚然，那画面很养眼，不禁令人有些浮想联翩。

她小小声嘟囔：“他们好配哦，那帅哥是你们的队长夫人？”

伍时玖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注意你的言行！想被串起来放在烤架上吗？”

“……”

这威胁很管用，璐璐全程只乖乖坐在一旁，伍时玖拿什么她就吃什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再八卦。

吃到一半时，凌橙暮突然递给了伍时玖一只小碟子，上面放了一块新烤好的鸡腿肉。

鸡腿肉上洒了不少花椒粉，比其他烤肉洒得都要多。

伍时玖美滋滋刚要道谢，就见凌橙暮一抬下巴，示意她把碟子送去秦策那边。

……哦，不是给她的。

伍时玖万分诧异，凌橙暮这是转性了？居然担心秦策吃没吃饱的问题，还特殊关照？

纵然一头雾水，她也还是听话照办，把碟子送到了秦策面前。

“秦执行官，您尝尝这个？”

“谢谢。”

谁知那块鸡腿肉，秦策只嚼了两下。

两秒钟后，他猛地把碟子往桌上一扔，冷着脸色转过头去。

伍时玖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秦策没说话，但从背影也能看出，执行官大人很生气。

她怔然半晌，似有所感，下意识朝凌橙暮的方向望去——

凌橙暮悠闲啃着烤玉米，正将一管芥末膏丢进垃圾桶，抛物线极其完美。

粗略估计，刚才那块鸡腿肉上，至少也得涂了半管芥末，难怪加了这么多的酱和花椒粉来掩盖味道。

OK，橙姐，不愧是你。

*

夜深人静，月亮给整座教堂蒙上一层浅淡光辉，远观倒有了几分神圣的味道。

教堂前厅，绑定的七名玩家都没睡觉，正聚在一起悄悄商议。

“咱们可不能一直待在这，这跟俘虏有什么区别？”即使刻意压低嗓音，也藏不住纹身队长那慷慨激昂的语调，“咱们得想办法把枪找回来，开车离开，否则车都要被这群土匪抢走了！”

璐璐很为难：“怎么把枪找回来啊？枪都在中厅呢。”

另一位玩家说:“我刚去打探了一下，他们都睡觉呢，选个动作利索的过去，咱们统共才三把手.枪，并不难拿。”

“你觉得成功率有多少？”

“不管成功率多少，总得试试。”纹身队长瞥她一眼，“璐璐，你该不是被那顿烤肉策反了吧？你跟我们还是一条心吗？叽叽歪歪的。”

“……我当然跟你们是一条心！”璐璐慌忙解释，“我只是害怕，他们的女队长很厉害，她之前发过话了，如果咱们去拿枪，就要当场击毙。”

“你别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纹身队长不耐烦，“我还就不信了，今天咱们吃亏，是因为准备不充分被他们抢占了先机，现在他们都睡着了，我们搞突然袭击，不可能失败！”

“哦，是么？”

“是啊！”

纹身队长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提问的人并不是自己的队友。

一阵凉意袭上脊背，他机械回头，瞬间寒毛倒竖。

微弱灯光下，凌橙暮正站在楼梯的转角，长发披散似笑非笑，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女boss给了特写。

她柔声又道：“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

“下次让你的人轻点动静，没见过谁家情报员脚步声这么重，生怕吵不醒我对吧？”

“……”

关键时刻，幸好其他队员反应迅速，立即把纹身队长的脑袋给按下去，集体致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队长有勇无谋智商并不高，他说话不能算数，很抱歉影响了您的睡眠质量——您放心，我们绝对没什么不轨企图！”

“真的没有？”

“没有！我们发誓！”

凌橙暮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她拎着一罐果啤转身，打算继续回中厅补觉。

结果走到半路，竟然碰到了秦策，而当时的秦策正在低头撕棒棒糖的糖纸。

这一幕充满违和感，是再有想象力的人，也很难在脑海中勾勒出的奇怪画面。

她难以置信：“你大半夜的起来偷糖？”

“……”秦策无语，事实上在遇见她之后，他的情绪每天都在冷漠、无语和愤怒间来回转换，“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请继续做你的甜蜜男孩，晚安。”

她很拽地绕过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开。

遗憾的是，只走了几十米，补觉计划就被扼杀在了远方响起的枪声里。

npc的袭击行动，第N次开始。

下一秒，有不知名爆.弹从天而降，精准落在教堂穹顶上。

无边惊雷，轰然炸响。

火光刺目，地面震颤，碎石砖块四处迸溅，教堂里的彩色玻璃粉碎成屑。

凌橙暮敏捷伏倒在地，待爆.炸停息才抬起头来，她拂开面前浓重的烟尘，蹙眉抽出腰间别着的盲杖，起身大步流星朝中厅而去。

果然，常肃提溜着睡眼惺忪的伍时玖，身后还跟着外套扣子没系好的许霄，三人也正匆匆忙忙赶来会合。

“凌……凌小姐，秦执行官，还好你俩没……没……没事儿。”

“教堂被炸了。”许霄的语气太过温和平静，平静得还以为他在闲聊什么家长里短，“这里肯定是待不住了，但咱们应该也来不及出去，npc们显然是在附近，很快就到。”

这俩人，一个结巴，一个性子慢，凌橙暮跟他们谈正事就很没耐心，她随手拨拉开许霄的脑袋，直接做决定。

“先都撤到二楼去，带上枪。”

伍时玖问：“那些人的枪呢，要还给他们吗？”

“还，我没空管他们死活，让他们自己凭本事。”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嘈乱的呼喊声，那七名玩家慌慌张张朝这边冲了过来。

璐璐拼命挥动双手：“各位！大难临头，能不能对我们实施一下人道主义救援？！”

“枪在……这呢。”常肃从袋子里拿出那三把手.枪，挨个扔给他们，“接住了。”

纹身队长接枪，眼神仍旧不太.安分，来回打量。

“能多给一把吗？毕竟我们人多，而且你们这小姑娘，看起来不太会使枪的样子，多了也浪费。”

伍时玖挺生气，虽说她的确不会用枪，但被毫不相干的人这么轻视，她也很想揍人。

“关你屁事！”

“给你才是真浪费。”凌橙暮冷笑，“饭钱还没让你们结账，少跟我在这得寸进尺，不然我今晚的第一颗子弹就送给你。”

“……”

纹身队长眼看他们上楼，很不甘心，没忍住低声骂了两句。

岂料还没等其余队友劝他，只见又一颗炸.弹飞跃高墙，落在了教堂破碎的窗户边。

这一次距离他们更近。

“趴下！”

七人齐齐卧倒，灼热的气浪从身后席卷而来，差点没把璐璐掀出去，幸亏那位长得像流浪画家的、留着络腮胡的大哥护住了她。

“大家赶紧找掩体藏好！”

与此同时，凌橙暮将步.枪架在二楼栏杆上，枪口对准了教堂大门。

复明之后的她，视力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好了，远远就能辨认出正朝教堂方向飞快移动的黑影。

看来npc们刚从西街区的其他位置扫荡过来，现在准备攻占这里。

“许霄。”

“嗯？”

她指了指伍时玖：“临时抱佛脚，教教不及格小朋友用枪。”

许霄答应着，很有耐心地给伍时玖做现场指导：“你先拉这里，手指搭在这里，持枪要稳，呼气……慢慢吐气……扣动扳机……哦不，暂时不要扣动，因为枪声会暴露我们的方位。”

伍时玖虚心学习，顺便八卦：“许哥，你枪法准吗？”

“不准。”他诚实摇头，“仅限于会用枪的范畴，要说枪法准，还是橙橙比较准。”

伍时玖疑惑：“可在密林系统时，橙姐眼睛一直都看不见啊，你怎么知道她枪法准？”

许霄更疑惑：“你不觉得她往那一站，就像枪法很准的样子吗？”

“……那倒是。”

谁让凌橙暮自带王者buff，无论何时何地，都给人一种实力不容小觑的强悍气场。

更何况之前在来教堂的路上，她已经展示了自己的枪法。

伍时玖仍有疑问：“橙姐和秦执行官谁的枪法更准？”

“那我不清楚，你可以亲自去问秦执行官。”

“……算了，别打扰秦执行官了。”

然而伍时玖不敢问，并不代表凌橙暮没听到。

凌橙暮转头看不远处的秦策，笑容意味深长：“你猜八百米开外，同一型号的狙.击枪，咱俩谁能抢先命中对方？”

秦策的视线始终集中在教堂大门，他闻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我根本就不会产生这种无聊的想法。”

“呦，你怂了。”

回答她的，是秦策的一声枪响。

月光从被炸漏的穹顶照进来，子弹穿过朦胧夜幕呼啸而去，正中最前面那名npc的额头。

一击致命。

凌橙暮紧接着也是一枪，另一名npc应声而倒。

这相当于正式开启了当晚战局。

四五十人的npc大部队，踏着炸塌的教堂门槛蜂拥而入，大面积的黑影像是乌云压境，尚未交锋就令人窒息。

为确定玩家方位，他们先是一阵乱枪扫射，然后才开始分头搜索。

脚步声急促杂乱，很明显，有不少人正朝着二楼来了。

凌橙暮俯身埋伏在转弯的阴影里，抬手示意其余队友向后退，常肃赶紧把伍时玖往里推了推，让她去不远处的圣器室里躲一躲。

伍时玖不是狗血剧情里的白莲花女主角，明知帮不上忙还要哭着喊着“我们死也要在一起”，本着不给大家添麻烦的原则，她当机立断，轻手轻脚溜进虚掩着门的圣器室，又把门关上了。

凌橙暮正盯着越走越近的那几名npc，下一刻冷不防听到枪响，是从楼下传来的。

璐璐的队伍里，有人经验不足，沉不住气开了枪。

于是他们的位置就暴露了，众npc全部调转目标赶往那边，其中也包括二楼的。

在这种情况下被围攻，只靠三把手.枪，完全属于困兽之斗。

很快，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和哭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男人歇斯底里的骂声，原本平静的教堂，分分钟成为了残酷的修罗场。

许霄从二楼的栏杆缝隙处望了一眼，叹了口气：“有人死了，要稍微帮个忙吗？”

凌橙暮没说话，但却算是默认，她站起身来，持枪瞄准，果断开了一枪。

有名npc刚刚抓住逃跑的璐璐，枪口都已经抵在璐璐的太阳穴上了，恰好被这一枪击中后脑，当场倒地。

璐璐在那位络腮胡大哥的掩护下，一边哭一边往二楼跑，子弹密集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击碎了不少装饰品，而她很幸运的像电影主角一样，在飞奔过程中毫发无伤。

凌橙暮又是一枪，这次目标是纠缠住络腮胡大哥的npc，络腮胡大哥由此得以脱身，跟上璐璐的脚步。

他抬起头来，朝凌橙暮的方向望去，愈发加快了速度。

枪林弹雨，npc们疯狂朝二楼扫射，火光迸溅，像极了场景特效。

这时候伍时玖听到外面动静有异，从圣器室跑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箱卡在烛台上没点燃的蜡烛。

“橙姐！”她扯着嗓子大喊，“我找到了这个！打火机呢？打火机在谁那呢？”

常肃正往楼下射击，闻言空出一只手来，从口袋掏出打火机丢给了她。

她飞快点燃了所有的蜡烛，连着烛台一起朝楼下扔，拿出先前扔板砖的准确度，专门照着npc的脑袋扔。

有几次成功了，蜡烛火苗引燃了npc的衣服，暂时性打乱了对方的进攻节奏。

一楼大厅的地板上，躺着璐璐队伍里的几名玩家，也包括纹身队长的尸体，鲜血蜿蜒，正沿着他们身下流淌开去。

凌橙暮弹无虚发，直至打空，她弯下腰，给枪里蓄子弹。

她突然问秦策：“我记得军火箱里有枚烟雾.弹？”

秦策站在栏杆前，沉默收枪，他从腰间取下烟雾.弹递给她。

“都听着。”她吩咐众人，“待会儿我一扔烟雾.弹，集体通过走廊往另一侧楼梯移动，记住别掉队，重点保护小女孩子。”

常肃立刻把伍时玖扒拉到身后，严阵以待：“好的。”

络腮胡大哥也默默护住了璐璐，七个人的队伍，现在就剩这两人还幸存了，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过分。

凌橙暮举起手指倒数：1，2，3.

她将烟雾.弹尽量往远处扔，大量烟雾瞬间充斥走廊，封锁了敌方视野。

她、秦策和常肃三人站成一排，举枪齐射，不多时就听到烟雾的那一边，npc接连倒地。

趁这机会，许霄带着伍时玖和另外两人，已经迅速往后门的方向跑去。

“这位先生。”他不紧不慢地问，“那辆物流车的钥匙，在你这里吗？”

络腮胡大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好像不在，在我们队长那里。”

但纹身队长死了，尸体还留在前厅，回去拿钥匙肯定是不可能了。

“哦，也没关系。”许霄微笑，“我们还有Plan·B。”

伍时玖着急：“许哥你能别这么慢性子吗？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行吗？”

“我会撬锁啊，其实撬车锁也不难。”

络腮胡大哥惊讶之余，不禁表示钦佩，他低声道：“兄弟，以前是干这行的？”

“……不，我会这项技能，不代表我一定得干点什么。”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