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知道是谢凌云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还是刚才那句话，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戚乔心跳加快一瞬，脸上却仍旧平静，将表演课上所学的全部技巧都拿来用。

“谁误会了。”她咕哝了一句。

谢凌云轻挑了下眉“没有？”

戚乔：“没有。”

谢凌云低下头来，距离拉近，两人鼻尖相距不到半尺。

戚乔却倏地后退一大步。

她提着一颗心，想的却全是自己此刻在他眼中的模样。

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一定丑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太近了说不定还会闻到汗味。

戚乔抿唇，在谢凌云再次开口之前，转身，留下一句“我走了”，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身后。

谢凌云怔了一秒，脚步不自禁向前追了半步。

却又在下一瞬停下来。

他望着少女匆忙逃跑的纤瘦背影，啧了一声，自语一般：“吓到她了么。”

谢凌云回到宿舍之时，另外三人也早已回来。

张逸关心道：“你是去找戚乔了吧？怎么样，她还好吧？”

“嗯。”谢凌云坐下，开电脑，“多大点事儿，还伤不到她。”

蔡沣洋挠头：“说起来，自从评完奖学金后，薛启文跟戚乔说话，老是夹枪带棒的。虽然这人，每次语气都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你们不懂了吧。”张逸深有研究似的，发表意见，“以前文学作品都爱写女人的嫉妒心，其实男人妒忌起来，有时候比女人更可怕。”

“什么更可怕？”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宋之衍走出来。

“张大哲学家说男人的嫉妒心可怕。”蔡沣洋答道，“说起来，今儿下午那时候你正好不在摄影棚里，错过一场大戏。”

宋之衍倒了杯水，喝着，随口问：“什么大戏？发生什么了？谁跟谁？”

“就我们班……”

“薛启文。”谢凌云盯着电脑，忽然插话道，“他。”

“薛启文？”宋之衍回忆一番，“好像有点印象。他怎么了？”

张逸滑着电脑椅凑过去，操心道：“这本来可是你上好的机会啊老宋！薛启文当众跟戚乔呛起来了，还好当时戚乔头脑清晰，他说女生不适合学导演，戚乔一句句给他怼回去了，于惜乐也跟个炮仗似的骂了几句，当然，还好谢凌云也出声帮了戚乔，这才……操，你踹我干什么？”

谢凌云收回长腿。

张逸心疼地抚摸自己的椅子：“谢大少爷，虽然椅子都是你买的，那也不兴动不动就来两脚啊，下次要踹踹我好吗？”

谢凌云：“……”

宋之衍却看向谢凌云，声音温和地问：“老谢，你也去帮戚乔了？”

张逸和蔡沣洋齐声回答：“是啊。”

谢凌云没作声，按几下鼠标，点开还没剪完的作业。

“你不知道，当时那场面，我们少爷一句傻逼，可太有震慑力了。”

张逸扒拉几下，再次踩地连人带椅滑回来，惋惜地对宋之衍说“可惜你不在，不然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

宋之衍扫过谢凌云仿佛事不关己的背影。

笑了笑，很淡，也很快消失。

戚乔回宿舍时，于惜乐在跟计念和楚菲菲吐槽薛启文，洗完澡回去，还没骂完。

幻想破灭的症状，持续了一整晚，都没有缓解。

睡前，戚乔在她的周计划中，加入了一周三次的长跑。

做完一切，拿起手机。

这才看到两则一小时前的微信消息。

第一条来自宋之衍。

宋之衍：【我听室友说起来才知道下午的事情，你还好吗？】

大概是没等到戚乔回复，二十分钟后，又发了一条：【别太在意那种人的话。】

戚乔简单回复：【嗯，我知道。】

第二条，则来自陈辛。

简洁的一行字：【12月12号到15号你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帮我照顾下顾念昱。】

戚乔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了。

陈辛是工作狂，不是会这么早就睡的人。

她走到楼梯间，拨出去一通电话。

很快接通。

“辛姐，那几天，我恐怕只有13号和14号两天周末有时间。你怎么了？”

陈辛语气不太对劲：“那就那两天，你过来我家，行吗？”

她带着一丝委婉的恳求。

戚乔在电话里没有细问，点头答应：“好。”

跨院系棚内教学周结束的那个周末，陈辛约她见面。

顾念昱前段时间，一直念叨着要去游乐场。

陈辛干脆买了三张票。

将顾念昱送去做旋转木马，两人站在外圈等待，陈辛才开口：“又要麻烦你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陈辛的脸色不太好，身体几乎消瘦一圈，下巴都变得又尖又小。

再厚的妆，都遮不住憔悴疲惫的精神状态。

“和顾岳麟的事，我前段时间告诉我父母了。”陈辛扯了下嘴角，“你猜他们怎么说？”

她的语气和神情，都告诉戚乔，恐怕不是令人欢喜的结果。

“他们反而怪我，觉得孩子都生下来了，只要他跟那个男的断了就行，怎么就非要到离婚的地步，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说出去让人知道了，他们只觉得丢人。”

陈辛笑了笑：“你知道吗，我的父母，也都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人，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认为。”

戚乔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妈妈！戚乔姐姐，你们也来玩儿嘛！”顾念昱骑着旋转木马靠近，兴致勃勃地招呼她们，“我们一起！”

陈辛换了张毫无破绽的笑脸：“我们大人才不屑这种，你自己玩。”

顾念昱“切”了一声，只当她们无法体会这种究极快乐。

抱着木马的脖子，跟旁边的小女孩sayhi。

陈辛转过了身。

“请你帮忙，是因为我下个月那几天，要去做个手术。”

戚乔怔住：“什么手术？严重吗？”

“一个利普刀手术。”

陈辛说得轻松，下一句话，却让戚乔的心也跟着一紧。

“我感染了HPV。”她的神情苍凉，“去年就查出来了，药物治疗没什么效果。”

戚乔只知道，HPV是人乳头瘤病毒。

“这种病，大概率都是性传播的。你知道吗，顾岳麟……”陈辛笑容凄凄，“他其实是我的初恋，我就遇到了这么一个男人，结果就栽在他身上了。”

“也是我眼瞎，十年了，才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结果现在，还被人感染了这种病。”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陈辛脸颊上流下一行清泪。

戚乔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陈辛接过来，却没有擦。

“抱歉……这些话，我实在不知道该和谁说了，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一直憋在心里了。”

“这不是你的错……”戚乔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要再自责了。”

陈辛望着她，低声说：“我知道，可心里又总觉得，对不起念昱。”

戚乔轻声说：“你要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放心吧，那几天我帮你照顾顾念昱，你安心做手术。”

陈辛道了声谢，又道：“我按照三倍的薪资给你。”

“不用了，辛姐。”戚乔拒绝，“我只是想帮你，没有把它当工作。何况，我也很喜欢顾念昱。”

顾念昱坐完旋转木马下来，双手各牵住陈辛和戚乔，快乐又无忧。

“我们去玩摩天轮吧！”

他一个人向前奔跑，拽动了两个大人：“冲啊！”

时间很快到陈辛约好手术那周。

戚乔上完了周五的课，便乘车直接去接顾念昱放学。

在教学楼下，偶然碰到了一样下课的宋之衍。

“戚乔，你明天有空吗？”

宋之衍抛下了同行的同学走过来。

戚乔赶时间，顾不得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坦白相告：“没有，我这两天都有事情。对不起，我现在就得走了，有事微信发给我吧。”

说完，挥了下手，小跑着离开了宋之衍的视线。

张逸几人下楼来时，只来得及看到戚乔模糊的背影。

“戚乔干什么去啊，这么着急。”他问身边的于惜乐。

“有事呗，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喜欢我们戚乔啊？”

张逸：“……”

“我还不是为了……”语气一顿，笑笑，“还不是关心同学。”

谢凌云望一眼前方的宋之衍，轻踢了张逸一脚。

“靠，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谢凌云：“看出来了？”

张逸：“……”

于惜乐却当时张逸好奇，冲他摇摇食指：“你这样的，我们家乔乔看不上的。”

一行人已经和门口的宋之衍汇合。

蔡沣洋赶紧道：“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于惜乐哪知道，信口胡诌；“长得帅，脾气好，细心体贴，幽默风趣，性格温柔……暂时就这些吧。”

张逸勾着宋之衍脖子，笑嘻嘻地仿佛推销：“那我知道有个人特符合。”

宋之衍瞧了谢凌云一眼，四目相对。

他推开张逸，笑了下，暗示张逸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张扬：“你消停会儿。”

出了教学楼，没了墙体庇护，冷厉的西北风无情刮过来。

蔡沣洋想起什么，杵了下谢凌云道：“少爷，你生日好像又快到了，今年总能和我们一起庆祝一次吧？”

谢凌云心不在焉：“再说吧——走了，下周见。”

戚乔接到顾念昱时，他正蹲在学校保安室里，捧着脑袋观看保安大爷下象棋。

见到了戚乔，还有些对战局依依不舍。

“爷爷，我帮你下吧？保证能赢。”

大爷说：“你小子，会下象棋？”

戚乔低声：“别捣乱。”

顾念昱拉住她的手，投去一个可怜巴巴的请求目光。

戚乔拿他没办法。

“让我试试嘛。”

连大爷都禁不住这一下，跟见了自己亲孙子似的，妥协得十分高兴：“行，那给你试试。”

没想到顾念昱还真有两下子，两位大爷半小时都没破开的局势，他几步，就清掉了对方的双炮一车。

五分钟不到，将军拿下。

顾念昱高兴了，牵起牵起的手，舍得回家了：“走吧走吧。”

戚乔还没有见识过顾念昱这项技能。

“你象棋这么厉害？”

顾念昱傲娇地眨眼睛：“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两人上车，顾念昱用他的小手机，给陈辛打了个电话。

“妈妈，我接到戚乔姐姐了，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哦。”

戚乔好笑道：“谁接到谁啊？”

顾念昱嘻嘻笑了声，又冲电话那边说：“妈妈，你出差回来，要记得给我带礼物嗷。”

“知道了，每次都只记得礼物。”陈辛说，“听戚乔姐姐的话，听见没有，不然等我回去揍你。”

顾念昱：“老师说大人打小孩犯法！”

陈辛：“……”

戚乔带了电脑和这两天的换洗衣物，进小区大门时，遇到了也才从学校回来的贺舟。

远远地他就挥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乔妹妹。”

顾念昱已经和贺舟混熟了，趴在车窗上问：“贺大哥，我写完作业可以去和小猫玩吗？”

“行啊，欢迎。”

贺舟目送那两人乘车远去，想了想，掏手机点开了微信。

编辑道：【来我家打游戏。】

对面很快回复，很高冷：【爷没空。】

贺舟：【行，你丫别后悔。】

对面：【后悔我叫你大爷。】

贺舟：【行，截图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