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来到实验室，秦墨第一件事，就是揪着林凯风问：“阿风，你认识本科的陈子柯吗？”

林凯风嗯了一声，道：“打过两次交道。”

秦墨眉头一皱：“很帅？”

林凯风点头：“特帅！”

秦墨：“比我还帅？”

林凯风无语地看了看他，道：“你跟一个女生比帅有必要么？”？？？？

“女生？”

“是啊，假小子一个，现在好像挺流行这种中性风的。”

秦墨转头，阴恻恻看向一旁忍不住闷笑的女孩儿，咬牙切齿道：“耍我很好玩？”

叶玫道：“我没耍你啊。人家确实比你帅，也确实是院草。而且你一男的整天想着帅不帅，不觉得丢人么？”

林凯风咯咯笑得如鸡叫：“叶玫我给你说，你是不知道老秦有多骚。刚上高中那会儿，正是杀马特流行时，老秦染了一头红毛，还烫了小卷儿。但咱们学校校风严，政教处接到举报，组织三个老师来抓他去剪头发。老秦誓死不从，宣称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丢。老师愣拿他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学校一枝独秀，影响校容。”

叶玫瞥了眼旁边一脸不以为然的男人，问：“你们学校就由着他来？”

“哪能呢？”林凯风笑，“我们班主任后来给他妈打了电话，阿姨拿着剪刀冲到学校，亲自给他剃了个板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老秦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叶玫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位薛女士，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

秦墨道：“闭嘴吧！猴年马月的事，亏你还记得。”

林凯风笑嘻嘻做了个嘴巴缝拉链的动作。

叶玫则闷声笑得肩膀都抖起来。

秦墨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上前狠狠揉了把叶玫的头，道：“很好笑吗？”

叶玫点头。

秦墨虚张声势道：“你可劲儿笑，以后让你笑不出来。”

插科打诨之后，实验室又恢复惯常的认真气氛。

暑假不知不觉过了快一个月，国家项目基金的申请材料，已经交上去。第一代样片也有了雏形，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有种明天就会功成名就的错觉。

因为研发进度比预计得快了不少，又想着这是实验室里三个人最后一个暑假，最后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将原本计划的半个月假，延长至一个月。让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休息一阵，然后迎接接下来可能更高强度的工作。

放假前一天，实验室自然是要聚餐好好吃一顿。

吃过饭后，叶玫本来是打算回宿舍收拾明天回家的行李，却被秦墨塞进车内，一脚油门带着三人去了科技街，呼啦啦登上了其中一座大厦的顶楼。

“干吗呢？”莫名其妙来到大楼顶上的叶玫一头雾水。

秦墨背对护栏，看着她道：“放心吧，不是带你们跳楼。”

叶玫：“……”

江临走到护栏边哇了一声，道：“这里的视野好好啊，可以俯瞰整个科技街。”

秦墨朝叶玫招招手。

叶玫走过去，科技街高高低低的写字楼尽收眼底，甚至还能透过玻璃墙，看到许许多多忙碌的身影。

秦墨转过身，与她并排而立，道：“这里是小硅谷，大大小小的科技公司，大概有上千家。等我们下半年确定投资，也会入驻这里，成为其中一员。”

江临兴奋道：“你这样一说，我都迫不及待想从实验室搬到这里的大办公室了。你们电信院那小小的办公室，我真是待烦了。”

秦墨笑着继续道：“也许未来十年二十年，这里会走出来几家科技巨头，甚至会影响人们生活和人类进展的那种。你们说，会有我们未来科技吗？”

林凯风笑道：“你都说未来了，那当然会有我们未来科技。”

秦墨笑着朝身旁的叶玫看过来，道：“小叶学霸，你觉得呢？”

叶玫对上他噙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他看起来是那样意气风发，就如同当年在军训场上的初见。那是一张没有经历过苦难和挫折的脸，仿佛世间一切都信手拈来。

她弯唇笑了笑，故意道：“我觉得我们要一步一个脚印。”

秦墨轻笑：“学霸果然比较务实。”

叶玫靠在护栏，望向一座一座高耸的楼宇，以及穿梭其间的忙碌身影，大都是年轻人。他们每个人或许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个体，但正是这些奋斗中的个体，构建起整个世界。

当年从小镇出来求学，怀抱着的理想抱负，不就是等着在这片战场实现？

她迎着风深呼吸了口气，笑着点头道：“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我们会做成中国的英特尔和高通，成为中国芯的领军人。”

秦墨笑开，转身伸出手掌：“那就预祝我们成功！”

江临和林凯风笑嘻嘻凑过来将手覆在他手上。

见叶玫半天没反应，秦墨挑挑眉催促：“赶紧的。”

叶玫好笑地摇摇头，终于还是伸手搭在江临的手背。

不料，秦墨忽然从最下方抽出手，覆在她手上轻轻握住。

他掌心的温度将她从她手背蔓延，仿佛一下子蔓延到了心脏。

她抬头看他。

他也凝望着她，手下却已经开始用力，朝下压了三下。

“一、二、三！”

“预祝我们成功！”

四个人齐声道。

年轻的天之骄子们，通常都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天真，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把未来和成功看得理所当然。

仿佛只要凭着一腔热血，任何理想抱负都触手可及。

然而谁又能说热血和天真有什么不对？

*

叶玫的火车是早上九点，隔日七点钟，她就拎着行李箱出门。

哪知刚下楼，便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保时捷，秦墨上穿一件骷髅头T恤，下穿着一件破洞牛仔，棕色的短发一看就精心打理过，在晨光中挺立出一个傲雪凌霜的造型。

仿佛嫌这一身还不够扎眼，脸上还戴了一副茶色大墨镜。

他靠在车窗边，双手叉在胸前，一副“都让开老子要开始装逼了的”逼王架势。

看到她从楼里出来，他抬手朝他挥了挥。

叶玫嘴角抽了下，穿过无人的宁静校道，问：“干吗呢？找我有事？”

秦墨将墨镜拿下来，挂在领口，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道：“送你去车站。”

说着已经拎着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

叶玫好笑道：“你招呼都不提前打一个，这无缘无故献殷勤，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啊？”

秦墨嗤了一声，走上前道：“说的我平时对你很不好似的，做人得有点良心吧？”

叶玫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道：“你是挺好的，但这大早上招呼不打就跑到我楼下，我能不多想么？”

秦墨：“我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么？”

叶玫笑：“是还挺惊喜的。”

秦墨钻进车内，指了指驾驶台上的一个纸袋：“给你买了早餐，慢慢吃。”

叶玫好笑地拿过纸袋：“你还准备得挺周全。”

“那是，一条龙服务，质量五颗星。”

叶玫将吸管插进豆浆杯，道：“你要干起人事来，还真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秦墨决定不跟她计较，清了清嗓子道：“所以，对我的偏见有没有改观？”

叶玫道：“我对你本来就没偏见。”

秦墨道：“就你平时对我那态度，那还不叫偏见？”

叶玫笑：“我对你的态度一直很客观。”

秦墨一口气噎住：“你——”

叶玫斜了他一眼，又道：“那你说说我哪点不客观了？”

秦墨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还挺客观的，心虚地转移话题，道：“我查了一下，你们家那边好像是有几个旅游景点，风景怎么样？”

叶玫道：“还行吧，我们看惯了没什么感觉，外地人肯定觉得还不错。”

“哦。”秦墨点点头，“我还没去过呢。”

叶玫道：“你这种从小见多识广的，应该看不上我们家那边的风景。”

“怎么会？我还挺喜欢小镇风光的。”

“是吗？那什么时候你去我们家，我给你当向导。”

“好啊。”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过了这个暑假，以后可能也没什么时间。”

叶玫随口说：“那要不然你这个暑假去呗，反正我在家，到时候专门招待你。”

秦墨勾起嘴角，道：“其实吧也不是非得这个暑假去，不过既然你开口邀请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等我回家休息几天，到时候去找你。”

叶玫发誓自己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没料到这货竟然打蛇随棍上，她咬着吸管，木着脸看他，一脸无语。

秦墨得寸进尺继续道：“我看了一下，你们家那边没什么好的酒店，那到时候住你们家方便吗？”

叶玫道：“我们家很穷的，热水器空调都没有，你确定要住？”

秦墨道：“那正好，你把地址给我，我把要用的电器买好，提前送上门。”

“你还真信啊？”

“我信你个邪！你们家不是开电器维修的么？家里什么缺，也不会缺这些电器。”

叶玫噗嗤笑出声。

秦墨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道：“哎，我说真的。这个暑假我也没别的计划，就打算去你们家那边度几天假。要是住你们家不方便也没事，你帮我找个干净点的民宿就行。”

叶玫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家虽然不大，但客房还是有一间的，回去我收拾一下，让你住得舒服点。”

秦墨笑开：“我就知道小叶学霸面冷心热。”

叶玫道：“不是免费的，到时候得干活。”

“那肯定没问题，我这人别的优点不敢说，干活那是一把手，什么活儿都不在话下。”

“比如煮方便面那种活儿？”

秦墨：“……”果然不能在小叶学霸面前太嘚瑟，打脸妥妥的。

叶玫看了看他，道：“你真要去？”

秦墨点头：“是啊，你看我像是随口开玩笑的么？”

叶玫道：“那我先跟你说好，我们那边景色虽然还行，但真没什么玩的，你到时去了觉得无聊，可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

秦墨笑说：“玩不玩的都无所谓，你在就行。”说完意识到有些失言，赶紧欲盖弥彰轻咳一声，“我的意思是，你是本地人，有你做向导，肯定不会无聊。”

叶玫好笑道：“别期望太高。”

秦墨道：“我就是度个假，天天睡大觉都行。”

叶玫笑着摇摇头。

秦墨斜乜着眼睛看了看她，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

今天路况不错，八点不到，车子就开到了车站，秦墨找到位置停好车，下车将行李箱取下来。

“谢谢啦，我自己拿吧，你不用送去门口了。”

秦墨嘿了一声，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张站台票，笑道：“说了五星服务，我不仅要送你到门口，还要送你上车。”

叶玫愣了下，失笑道：“你这服务是不是好过头了？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秦墨挑起眉头，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抹坏笑道：“如果是，你怕不怕？”

叶玫抬头看他，他琥珀色的眸子，在盛夏的晨光下，如盛着一湖波光粼粼的春水。她别开目光，面无表情道：“我会打爆你的狗头。”

秦墨摸摸鼻子，叹了口气道：“哎，你说你一个姑娘，怎么这么凶！”

叶玫没理他，但心跳却有些紊乱了。

她不是傻子，秦墨这些日子来，远超同学情谊的殷勤示好，拐弯抹角的言语试探，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明白。

要说她从来没想这一天，那肯定是假的。

但当这一天终于变成现实，她却有点犹豫了。

踏出这一步不难。

可是之后呢？

他对她来说，早不是幻想中的白马王子，是她青春期爱情的投射对象。而是实实在在的同学搭档和合伙人。

不是说搭档就不能谈情说爱，只是这个时机确实不算好。

但他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也对，他原本就是随心所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按着自己的喜好来。

只是，如今她变成了他的喜好。

好在接下来候车的时候，秦墨没再说什么，只是插科打诨陪她杀时间。而这时间也确实过得很快，坐下没多久，检票的闸门便打开。

两个人跟在队伍后面，顺着人潮往前走。

因为人太多，秩序也算不上好，时不时就会被挤到。

秦墨人高马大的优势在这种时候便显露了出来，他一手拖着箱子，一手将叶玫护在跟前，为她创造了小小一片安宁。

叶玫也是女人，所以也会被一些不经意的细微末节所打动。

于是，她又有点动摇了。

盛夏时节，即使是早上，也热得很。

等登上车，叶玫尚且还好，秦墨确实出了一头汗，连带那傲雪凌霜的发型，也耷拉了下来。

他将行李箱放上行李架，道：“那你到了家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

叶玫失笑：“知道了，你赶紧下去了，不然待会儿关门就下不了了。”

秦墨笑道：“下不了，就跟你回去。”

叶玫瞪他一眼：“赶紧下去吧。”

秦墨笑着点头：“行吧，那我走了，你自己当心点。”顿了顿，又道，“过几天我就去你家找你玩儿，你要好好招待我。”

“放心吧。”

秦墨抿抿唇，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把：“再见，小叶学霸。”

叶玫板着脸挥开他的手，到底是没忍住，笑道：“再见，我在家等着你。”

秦墨朝她笑笑，转过身下车。

列车缓缓启动。

站在月台上的秦墨，隔着玻璃窗，对车内的叶玫挥着手。

叶玫微微笑着看他，直到他的身影被火车抛下，她才将目光收回。

这时手机响起微信的提示音。

她打开。

是秦墨发来的信息：一路顺风。

叶玫笑着回了一句“谢谢”。

正要退出来，却又发觉他头像有点不对劲，点开一看，却见是原来的风景图变成了一张戴着眼镜的雪人图。

这雪人，她还记得。

就是去年冬天两人一起堆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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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忘了定时迟了点。

明天争取开始进入加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