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运最开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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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郁,你别怕,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大家都说了,我命硬,死不了。”
(1)
有人说,人的细胞平均七年会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七年之后,每个人都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曾经深爱过的、曾经恨入骨髓的,都会烟消云散。
可是,当林郁的鼻尖闻到那抹香味的时候,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威尼斯公主面具的女人,正婷婷袅袅地从他面前走过,她的身材高挑而纤瘦,一身长裙衬得她婀娜多姿,那张面具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只露出秀气的鼻尖和美丽的红唇。
可他不需要思考,就知道这个人是她——白芷。
“这位便是蒙洛斯名气响当当的‘夜莺’,不仅长得美,赌技更是惊人,连蒙洛斯的老板秦三爷都曾是她的手下败将。”身旁的程赟看着在不远处的赌桌前悠然入座的白芷,笑道。
林郁听完,面色已然沉了下来。
他还未回国,就早已听人提过这位夜莺,听说她嗜赌如命,常年流连赌场,因为美貌和赌技,被蒙洛斯赌场的人赋予了“夜莺”这个美丽的代号。
程赟曾不止一次在电话里以此引诱他回国。
可他从未想过,夜莺竟然是她!
“走吧,我们去找她赌一局。”程赟并未注意到林郁的脸色,笑着说了一声,便往前走去。
林郁眯了眯眼,跟了上去。刚走近,就看到坐在白芷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把桌上的筹码全部往白芷面前一推,猥琐地笑道:“夜莺是吗?我突然不想赌了,我把这些全都给你,你陪我一晚怎么样?”
白芷看着那些筹码,面色不变,只扬了扬唇,笑道:“不好意思啊,您这点筹码,恐怕不够我赌一局。”
那些筹码,少说价值百万,她却说不够她赌一局。
中年男人的神色立刻变了,不过他还是挤出一抹笑意,端着一个红酒杯,坐到了白芷旁边:“想要多少筹码,你尽管开口。”
白芷置若罔闻,施施然起身:“您自便,我不奉陪了。”
她还未走开,一捧洋溢着酒香的红酒突然朝她袭来,尽数浇到她的脸上。那中年男人猛地站起来,把已经洒空的酒杯往地上一扔,抓住白芷的手,恶狠狠地道:“夜莺,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白芷的手被抓得生疼,脸上的红酒沿着肌肤的纹理往下流,很快就沾湿了衣襟,狼狈不堪,可她的嘴角却仍挂着笑:“我一直认为脸是父母给的,不知您是我爸,还是我妈?”
“你……”中年男人被她一堵,顿时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往白芷的脸上挥去。
白芷的头下意识地往边上一歪,伸手护住脸,只是预想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反而听到一声惨叫。她一抬头,就看到刚刚那个男人被人摔在地上,正捂着脸嗷嗷直叫。
而打人的,是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只见他西装革履,身材颀长,一身气质清冷凛冽,站在这奢华宽敞的赌场大厅里,宛如欧洲贵族。
英雄救美本该是令人欣喜的事,可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白芷的心却狠狠一沉。
七年未见,重逢却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真是报应。
“白姐,怎么了怎么了?有人惹你了?”突然,一道嘹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挡在了白芷面前。
白芷恢复镇静,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就她现在这模样,她就不信林郁能认出她。
这个认知让白芷轻松了不少,她随意地擦了擦脸上和胸前的红酒渍,指了指地上的男人,挑唇道:“这人不长眼,想调戏你白姐,帮我好好伺候他。”
胖子一听,顿时来劲了,他扭了扭粗短的脖子,又活动了下脚踝,只见他龇了龇牙,走到那男人面前,朝男人胸口使劲一踹,见男人痛得惨叫连连,他乐了:“嘿,新来的吧?连咱们白姐都不认识?七胖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
说着,七胖又朝那人来了几脚。
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求饶,白芷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没露出半点怜悯之色。
周围的人有的乐呵呵地旁观,有的毫不在意地继续自己的赌局,整个赌场丝毫没有因为这一点动静受到影响。
“夜莺,快来!我今天一定能赢你!”隔壁赌桌有人朝白芷招了招手。
“是吗?我赌你赢不了。”白芷露出一抹笑,也不再欣赏七胖打人了,转身就要走过去,却被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手腕。
她蓦地抬头,就看到林郁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白芷一怔,胸腔里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为这久别却不合时宜的重逢,为这个早已退出她生命的人突如其来的靠近。
他认出自己了吗?
七年未见,彼此都已变了模样,而此时此刻,她甚至还戴着面具,即便这样,他也还没忘记她吗?
有那么一刻,白芷竟产生想要落泪的冲动,可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挑了挑唇,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何贵干?”
林郁心中的怒火被她这云淡风轻的一问,彻底激了出来,只见他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夜莺?嗯?”
白芷的脸色微微一白,心中有难言的情绪一闪而过,可她还是扬了扬唇:“先生这是想和我赌一局?”
白芷话音一落,就被林郁突然拽了过去。
他的力道很大,拽着她丝毫不作停留地往赌场门外走。白芷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几次都差点跌倒。
她想给七胖使眼色,可七胖揍人揍得正开心,压根没注意她被人拽走了。
白芷忍不住叹气,七胖这人,也就只有“喜欢揍人”这一个优点了。
而程赟,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林郁刚刚是发怒了吧?一向以温柔多情著称的调香大师林郁,竟然会对着一个女人发火?
虽说有林郁在的地方都会有感情债,可这次未免来得太突然了吧?他才刚回国!难道就勾搭上了他们的夜莺?
白芷的手腕被林郁拽得生疼,她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出了赌场,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林郁!你放开我!”
林郁猛地停了下来,白芷惯性地往前一扑,差点摔到地上,好在林郁及时把她拉住,一把将她按在赌场门口巨大的圆柱上。
“现在认出我了?”林郁盯着她,面色冷漠。
白芷看着他,不说话。
林郁突然伸手把她的面具摘了下来,面具落下的瞬间,林郁有一瞬间的怔忡,七年未见,面前的这张脸,褪去了曾经的青涩,蜕变得越发清丽动人。
一如——他曾梦见过的模样。
“你把我带出来做什么?”见林郁一直盯着她看,白芷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头。
“你是不是疯了?”
白芷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居然忍不住一笑:“林郁,别告诉我,你在关心我?”
这话仿佛突然点醒了他,他迅速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白芷的心里猛然掠过一抹苦涩,她这是怎么了?他们早就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为什么这一刻,她还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我要回去了,林先生既然来了蒙洛斯,应该也是来找乐子的,那么还请自便。”白芷说完,也不去拿她的面具,自顾自地往赌场走去。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冰冷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明明是夏天,白芷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她的脚步一顿,脸上连笑容也挂不住了,只轻声回了一句:“所以林先生最好不要跟我这样的人有牵扯。”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手腕再次被人抓住,她蓦地回头,只看见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林郁一用力,她就被他拽着走向停车场。白芷的脚步有些踉跄,可她跟在林郁身后,有那么一瞬,竟觉得回到了七年前的校园里。
她低头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睛突然泛起了水雾。
等她回过神来,林郁已经打开车门,将她塞进了副驾驶座。
只听“砰”的一声,林郁坐进车里,重重地关上了门,冷声问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白芷蓦地清醒回来,伸手想要打开车门,可车门被林郁上了锁,她丝毫也打不开。
“不说?那去我家。”林郁说完,就一脚踩了油门。
“青安商住区。”白芷见状,连忙报了地址。
林郁的车开得很快,两人都没开口说话,白芷撇头看向窗外,城市的光影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如疾驰的时光,带着她回到那个遥远的十六岁。
(2)
彼时,白芷是班里横行霸道的女霸王,是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门门功课都考第一名,嗯,倒数的。
而林郁,则是出了名的好学生,家世优渥,品学兼优,除了不爱与人交流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缺点。
那时他们都才十六岁,一个是扶不起的烂泥,一个却是云端上的高阳,是最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
起因是她的同桌江燕燕小姑娘,此人从初中开始就看了很多言情小说,一直生活在偶像剧的幻影里,把林郁当成白马王子,然后壮着胆子给他塞了情书。
正巧班主任经过,林郁就顺手把情书给了班主任。
江燕燕当时就蒙了,被班主任批评后,抱着白芷扎扎实实地痛哭了一顿。
白芷的个性一向冲动,见江燕燕哭得这么惨,正义感立刻就上来了,当下就拍了拍桌子,在教室里对着林郁吼了一声:“林郁,你给我出来!”
彼时正是午休时间,同学们纷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他们。
只是,白芷已经出了教室,林郁却是头也没抬,安静地低头写作业。
白芷在走廊上等了两分钟,见林郁还没出来,顿时火了,直接杀回教室,冲到林郁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咬着牙道:“我让你出来,你听到没有?”
林郁抬了抬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冷冷淡淡地开了口:“我不收情书。”
“噗——”班上的同学听到林郁的话,顿时哄堂大笑。
白芷的脸都黑了。
敢情他以为自己要给他递情书呢?!
白芷瞪了眼班上的同学,众人立刻憋住了笑。
她咬了咬牙,直接拽住林郁的手腕,把他拉出了教室。
“你不知道江燕燕是谁罩的吗?”白芷把林郁按在墙上,以一副“大哥”的姿态凶神恶煞地问道。
“江燕燕是谁?”林郁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安静地问了一个让她崩溃的问题。
白芷凶神恶煞的表情差点破功,她忍了又忍,吼道:“就是早上给你递情书的人!”
林郁的表情有片刻的茫然:“有这个人吗?”
“……”这对话真是没法继续了……
最后,白芷气馁地放林郁回去了。
也就是那时候,她第一次注意到林郁,这个出色又安静的男生,哦,不对,是健忘的男生,好像他从来就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喜怒,亦不关心外界。
只是那时她不知道,有一天,这个人会成为她心底那不能触摸的部分,深入骨髓,不能忘怀。
车子急遽地停下,白芷回过神来,一回头,就听到林郁不带感情的两个字:“下车。”
白芷看了眼车外,原来已经到了。
白芷打开车门,看了林郁一眼,他转头看向车前方,没有看她。白芷沉默地下了车。
“白芷,”林郁突然出声唤住她,“不要再去赌场。”
白芷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地往小区里走去。
这个小区是农民房,常年租住着三教九流的人,每一幢楼的下面,都开着各式小餐馆,脏乱差,但却热闹得很。
林郁看着白芷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里,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不由得蹙了蹙眉。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郁按下接听键,就听到程赟饱含八卦意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林郁!我都打你多少个电话了!你把我们的夜莺带哪儿去了?”
“怎么?”林郁沉默了片刻,冷冷淡淡地开了口。
“秦三爷带了几个贵客,都想找她赌一局呢!”
“她不接客。”林郁的面色霎时一沉,声音里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危险的味道,“告诉秦三爷,以后蒙洛斯没有夜莺了。”
“什么?”程赟的音量顿时提高,“喂喂,你几个意……”他话还没说完,林郁就把电话给挂了。
林郁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地盯着白芷离开的方向,双手不由得紧握了起来,一直沉着的面色上,竟流露出一丝难言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驱车离开。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人正站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他的车子疾驰而去。
白芷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才走回房间。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只见她魂不守舍地从衣柜里拿出睡衣,然后慢吞吞地走进浴室。
一进浴室,她就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一袭长裙上时,她的脸色一变!
她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蒙洛斯赌场的老板秦三爷特地交代她,今晚会有贵客来临,要她准备陪玩一局。
她身上这身长裙,便是秦三爷让人送来的。
这于她而言,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既然是秦三爷的贵客,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白芷想到这里,连忙冲出浴室给秦三爷打了个电话,是他的助理接的,只说秦三爷给贵客另外作了安排,要她不必费心。
白芷挂完电话后,脸色便有些变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简直不可原谅!
白芷扬起手,想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可手掌快落到脸上的时候,又没出息地收了回去。
算了,就算她现在剖腹自尽,也挽救不了这个错误。
检讨书是写定了……
她再次走回浴室,冲完澡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白芷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不时闪现林郁的身影,他变了,变得很不一样,从前的他是个安静又温和的少年,而现在,他变得强大又冷酷。
他已经是一个足够成熟的男人,成熟到可以时常流连花丛,满世界都是他的花边新闻。
白芷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林郁”两个字,首先跳出来的,便是他和当红明星打得火热的八卦新闻。
林郁,国际首屈一指的调香大师,二十岁调出人生中第一瓶香水,名为“dream(梦境)”,一经面世,就惊艳全球。
从此他一夜成名,成了香水界众多奢侈品品牌争相哄抢的香饽饽。
此后每年,他都会推出一款限量版香水,款款都是爆款,不管是风头最盛的明星还是家产无数的名媛,都不能抗拒他调出来的香水。
时至今日,他在香水界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而他英俊的外表、极致的调香技能,更是为他招揽了一大票桃花。
各大媒体都调侃他为“大众情人”,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花边新闻。
白芷向下翻着图片,一张张都是他和不同的女人亲密相处的照片,有一起喝酒的、有互相调笑的,还有勾肩搂腰的……
看到后面,白芷已经看不下去,她有些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床尾。为什么从前那个安静到近乎木讷的少年,会变成一个撩妹高手?!为什么他会变成一个名人?让她不得不被动接受他的各种动态?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和他相忘于江湖,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现在他在江湖上放浪形骸,混得风生水起,她却只能默默地看着,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真是……不公平得让人想哭啊!
而另一边,韩市最富丽堂皇的高端会所里,某个宽敞的包厢里传出一片欢声笑语,俊男美女手持酒杯,推杯换盏。
而向来都能左拥右抱的林郁,此刻却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他的脸色很差,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所以没人敢去惹他。
突然,房门被推开,只见程赟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他一来就奔到了林郁旁边,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说,你到底把夜莺带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陪秦三爷和他的那几个客人玩到现在,输了一千万他们才放我出来!”
林郁抬了抬眼皮:“不就一千万,你平日里输得还少?”
“输给美女的感觉跟输给大叔的感觉能一样吗?”程赟斜了斜眼,一脸不认同。
突然,他眼尖地看到林郁手边放着一份资料,他转了转眼珠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过来:“这是什么呢?我看看。”
他低头看了几眼,突然有些怪异地看向林郁:“你这么快就把夜莺的资料找出来了?你跟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郁面无表情地把资料拿了回来,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一直循环着资料上的那几个词:高中毕业、居无定所、赌场常客。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当年她明明考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为什么她没有去?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3)
第二天一早,白芷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了眼来电提示,放到耳边道:“江肖黎,你知道我有起床气吧?”
那边仿佛丝毫没听到她的这句话,自顾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嫂子,救命啊……”
白芷倏地坐了起来:“怎么了?被人打了?”
“不是……”江肖黎哭了会儿,犹犹豫豫道,“我在蒙洛斯里面……”
“你敢跑去赌?”白芷的音量顿时拔高了,“江肖黎,你是不是想死?”
“……你再不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你给我等着!”白芷挂了电话,飞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就出了门。
白芷风风火火地赶到蒙洛斯,找到江肖黎所在的包厢后,一把推开了门,然后就看到江肖黎和另一个跟他一般大小的男生站在角落,造型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竟然只穿了一条内裤!
“你别告诉我你输得只剩一条内裤了!”白芷上去就给了江肖黎一个栗暴,咬牙问道。
江肖黎吃痛地摸了摸头,委屈道:“嫂子,我知道错了……”
“人既然来了,钱带来了吗?这两个小朋友可还欠着我一百万呢!今天要是不还清了,谁也别想走!”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开口。
白芷这才抬头看去,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粗金项链的中年男人,边上还站着三四个小弟模样的人,看着都很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蒙洛斯。
“你输了一百万?”白芷一听,扬手又给了江肖黎一个栗暴。
“姐姐,都是我不好,肖黎是被我拉来玩的……”江肖黎边上的男生有些难为情地抬起头来说道。
“哎呀,都说了别告诉她了……”江肖黎用手肘撞了撞那男生。
白芷翻了翻白眼,也不理他们,只叫来了赌场服务员,低声吩咐道:“查查他们昨晚的赌局。”
赌场里不乏有人出老千的,如果对方出了老千,她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
服务员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朝白芷摇了摇头。
白芷心里一阵失望,认命道:“从我的账上给这位先生划一百万。”
那中年人见白芷这么好说话,不由得喜形于色,吩咐边上的人道:“把衣服还给这两位小帅哥。”
说着,他站起身,走上前拍了拍江肖黎和另一个男生的肩膀,笑道:“叔叔我今晚还来,想要把钱赢回去,就来找我。”
几人拿到钱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白芷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心里跟割肉一样疼!那可是一百万哪!
白芷憋着一肚子火,走出了蒙洛斯,江肖黎追上来:“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朋友呢?”白芷看了眼他身后,问道。
“他先回学校了。”
江肖黎话音刚落,白芷就伸手揪住了江肖黎的耳朵,恶狠狠道:“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踏入这种场所,你还给我明知故犯!”
江肖黎连连告饶:“嫂子,这是个意外,我真的不敢了!”
白芷见他眼睛都红了,有些无奈地放开他:“早饭还没吃吧?”
江肖黎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别说早饭了,昨天晚饭都没吃,嫂子你看我是不是瘦了一圈?”
白芷继续翻白眼,但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笑意:“走吧,我带你去吃大餐。”
蒙洛斯附近有个五星级豪华酒店,白芷带着江肖黎进了酒店,给他点了一桌菜肴。
“嫂子,那一百万我会想办法还你的……”吃到一半,江肖黎突然抬头看着白芷,认真地说道。
“怎么还?去卖身吗?”白芷摸了摸下巴,挑唇问道。
说实话,江肖黎的长相其实很不错,唇红齿白的,还带着天然的呆萌,是现在的小女生最喜欢的小鲜肉类型。
“我……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江肖黎红着脸抬了抬下巴,“反正我会想办法的。”
“呵呵!”白芷冷笑。
“嫂子你不可以这样鄙视我!”江肖黎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行了,还什么还?那么点钱,你嫂子我一个晚上就能赚回来了!”
闻言,江肖黎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刚还让我不要去赌场,你自己却经常去!”
“我是成年人,我做事有分寸。”
“我都二十岁了!我也是成年人了!”江肖黎不服。
“再废话我让你去卖身还债!”白芷瞪了他一眼。
江肖黎悻悻地闭了嘴,埋头苦吃。
过了会儿,他又抬起头来,继续道:“嫂子,等我大学毕业,你就不要再去赌场了,到时候我赚钱养你。”
白芷听了,眼眶突然一湿,可她很快就笑了笑:“好啊,我等着。”
江肖黎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脸颊上两个酒窝分外明显。
白芷看着他的笑容,有些怔忡。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这样一场姐弟缘分,如果三年前,江肖尘不曾帮她挡那一枪,那么此刻帮江肖黎解决问题,带着江肖黎吃饭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白芷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趁着江肖黎去洗手间的间隙,她叫来服务员结账。
结完账刚站起来,她就看到林郁和程赟从不远处的卡座上站起来。看到她的时候,林郁的面色微微一僵,反倒是程赟微笑着和她招了招手。
程赟也是个喜欢玩乐的公子哥儿,去蒙洛斯和她赌过好几次,并不招人讨厌,所以白芷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笑容。
“嫂子!快快快!下午有一堂课提前了,是个魔鬼教授,不能迟到!”突然,餐厅里传来一道突兀的急吼声,只见江肖黎从洗手间出来后,拿着手机一路小跑过来,拽着白芷就往门口狂奔。
白芷被拽得猝不及防,丝毫没有看到林郁的脸在听到那声“嫂子”后,瞬间就沉了下来。
“白天的夜莺和晚上的夜莺真是判若两人,你说是吗?”程赟嘿嘿一笑。
的确,刚刚的白芷只是穿了一身普通的T恤牛仔裤,还扎了马尾辫,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是个大学生,跟昨晚婀娜多姿的美艳模样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刚刚那个女人,会是蒙洛斯的夜莺,还跟过曾经的堂口老大呢?”程赟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林郁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森冷。
程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林郁:“你昨晚不是查过她的资料了吗?”
“显然是那份资料不够全面。”林郁冷笑一声。
程赟被他笑得毛骨悚然,摸了摸胳膊,道:“你跟夜莺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见到她就变得这么可怕?”
“还不快说!”
“哎,你真不知道吗?三年前她跟过青云会分堂的老大江肖尘,当时江肖尘把她宠上了天呢,后来青云会内斗,发生枪战,江肖尘给她挡了一枪,没能救回来。不过夜莺也算有情有义,不仅亲自给江肖尘操办了葬礼,还拿到了他弟弟江肖黎的抚养权,刚刚那位,应该就是江肖黎。”程赟自顾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林郁的脸色越来越差,“而且听说夜莺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跟过别人,应该还是对江肖尘念念不忘吧……”
“够了。”林郁突然出声打断了程赟的话。
程赟这才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差得可怕,顿时吓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林郁看也没看他,直接进了电梯。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心里翻起的滔天巨浪,他以为这七年只有他放纵不堪,却未曾想到她过得比他更加放纵。
辍学?赌博?和黑帮的人鬼混?枪战?
白芷!你好!你好得很!
林郁的心里有难以抑制的怒火奔腾而过,他真想,真想掐死她!
可随着怒火而来的,却是如刀绞般难言的痛苦。
林郁匆匆回到酒店套房,眉头紧锁地从药箱里拿出一颗药,快速地吞咽下去,这才有些脱力地倒在床上。
“阿郁!”遥远的时光里,青春明媚的少女惊恐的尖叫声突然响起,彼时的他正被人强行拽上一辆面包车。
那是那一年最悄无声息的一场绑架案的开端,就连绑匪也想不到,会凭空冒出一个不相干的少女。
慌乱之中,林郁只来得及吼一声:“别过来!”
可是少女却充耳不闻,反而发疯一般地冲过来:“你们是谁?你们放开他!”
她不要命似的扑过来紧紧地拽住他,试图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和歹徒抗衡,不让他被人拽到面包车里。
“你干什么?你快走开!”林郁又气又急又怕,狼狈之中出声吼她。
可她却死活不放手,眼见行动受到了阻挠,为首的歹徒直接把她也一并绑进了面包车。
那个黑暗的夜晚,他们被扔在不见天日的货仓里,她小小的身子与他绑在一起,明知道下一秒就有可能是死亡,可她却一滴泪都没有掉,反而安慰他:“阿郁,你别怕,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大家都说了,我命硬,死不了。”
那是他这一生最动容的时刻。
林郁突然有些痛苦地捧住头,不,不能想,不能怀念,不能后悔……
他猛地坐起身,下床在香薰机里滴了几滴安神的精油,这才重新躺到床上,让自己陷入短暂的睡眠中。
(4)
这天晚上,白芷一如既往地去了蒙洛斯,早上白白损失了一百万,必须得挣回来才行!
她端着一杯香槟,在赌场里随意走着,突然眼尖地看到早上把江肖黎欺负得只剩一条内裤的中年男人,她翘了翘唇,在哪里失去的,就要从哪里拿回来!
林郁赶到赌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芷坐在赌桌前大杀四方的情景,玩到酣畅处,她还点了根女士烟,虽然她抽烟的姿态性感到让人沉迷,但林郁的心里还是腾地升起了一把火。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一看到她就给你打电话了!”程赟端着一杯香槟凑了过来,一副邀功请赏的模样。
林郁连看也没看程赟一眼,大步朝白芷走去。
白芷正赢得开心,她把赢来的筹码都揽到自己旁边,挑衅地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笑问:“怎样?一百万都输完了,还想继续吗?”
说完,她又将指尖未抽完的烟放进嘴里,刚放进去,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直接将她的烟夺了过去,然后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白芷猛地抬头,看到林郁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骤然一跳,刚刚准备发火的想法,顿时就湮灭在脑海里了。
林郁走到那中年男人面前:“起来。”
兴许是林郁的气场太过强大,早上还在装大哥的中年男人立刻就起身站到了一边。
林郁坐下来,目光紧盯着白芷:“你不是喜欢赌吗?我陪你赌一场。”
白芷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想玩什么?”
“就你们刚刚玩的德州扑克吧。”
“我也要玩!”程赟看到这一幕,立马凑了过来,兴奋地说道。
开玩笑,林郁这些年在欧洲也不是白待的,要论赌,他在摩纳哥的蒙地卡罗大赌场也算得上一个高手,蒙洛斯的夜莺、蒙地卡罗的林郁,这两人凑在一起,想想都让人振奋。
“你不能玩,这一局,就我和她赌。”哪知程赟刚坐下,林郁就毫不留情地开口了。
程赟的脸立刻就黑了。
白芷面上平静,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要跟她赌,但是此时此刻,她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她平复了下心绪,正要把筹码推出去押注,林郁已经开口制止了她:“今天我们不赌筹码。”
白芷一愣:“那赌什么?”
程赟也有些糊涂,不过很快就八卦兮兮地竖起了耳朵。
林郁看着白芷,道:“如果我输了,条件随便你开;”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你输了,你永远不能踏入赌场一步。”
白芷愣了愣,随即笑出声:“你让一个几乎以赌场为家的人,不能踏入赌场一步?抱歉,这个赌注我不能接受。”
“你是蒙洛斯的夜莺,难道还怕输?”林郁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输赢乃兵家常事,我从来就不是常胜将军。”白芷坦率地道,“所以林郁,要么换个赌注,要么就别赌了。”
林郁沉默了会儿,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如果你输了,你当我一个月的助理,在这期间,只要是我的合理要求,你都必须24小时无条件服从。”
“合理要求是吧?好,我答应你。”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白芷狠了狠心,点头答应。
七胖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白芷身边,他的嘴里叼了根烟,贼兮兮地看了眼林郁,道:“白姐,你要是赢了,让他陪我一晚?”
“滚一边去。”白芷差点被呛到,瞪了七胖一眼,骂道。
林郁自然也听到了七胖的话,他的脸色一沉,却没有发作,他看了眼赌桌旁的美女荷官,开口道:“荷官,发牌吧。”
白芷看了眼荷官发出来的两张牌,手心有微微的汗湿,这么多年,她经历过无数次惊险的赌局,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如此紧张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赢,还是想输。
因为对手是他,好像输赢都无关紧要。
他们的赌注只有一个,无须加注,等同于简化了玩法步骤,所以只要荷官发了剩下的五张公牌,就能定下输赢。
在赌桌上,白芷的运气向来很好,但是当她和林郁同时亮牌的时候,她知道,在林郁面前,她永远都是输家。
两个人的牌其实都很好,只是她的还是比林郁的差了一截。
白芷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这一场赌局,好像是命运的一场博弈,将两个渐行渐远的人,又一次拉在了一起。
“愿赌服输。”白芷摊了摊手。
“既然愿赌服输,那就走吧。”林郁站起身,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表情。
“去哪儿?”白芷一愣。
“自然是工作,一个月的助理期限,从现在开始。”林郁说着,就提步往外走去。
白芷沉默了会儿,也站起身跟了出去。
“白姐,你还真跟他走了?”七胖惊得连烟都不抽了。
白芷没有回头,却举起手挥了挥,那意思是:甭担心,玩你的去吧!
七胖果然也没有再追问,叼着烟去混别的赌桌了。
“有奸情,绝对有奸情!”程赟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念叨。
白芷跟着林郁一路走到一辆风骚的红色跑车前面,林郁扔下两个字:“上车。”
白芷坐进副驾驶位,问道:“我们去哪儿?”
“你家。”
白芷一愣,又听林郁继续道:“回去收拾衣物,接下来一个月,你都会住在我那儿。”
“住你那儿?”白芷瞬间提高了音量。
“身为我的助理,当然要24小时待命,你住自己家,怎么待命?”林郁振振有词。
白芷沉默,所以24小时待命是认真的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剥削员工的老板吗?
“怎么?不愿意?”等红灯的间隙,林郁瞥了白芷一眼。
“没有,愿赌服输。”白芷撇了撇嘴。
到了青安商住区后,林郁跟着白芷进了小区,小区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有……每幢楼下的小吃店都热闹得不成样子。
白芷正要上楼,突然看到楼下的烧烤店正好空着,平时这个点可都是人满为患的,白芷连忙奔了过去:“老板,给我两串烤鱿鱼!”
说完,她回头问林郁:“阿郁,你要吃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愣,白芷的脸色蓦地泛白了,过了会儿,她有些尴尬地说道:“算了,你肯定不吃的……”
“我要一串。”林郁突然开口。
“嗯?”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要一串烤鱿鱼。”
白芷听了,连忙让老板加了一串。
两人拿着烤鱿鱼,边吃边走在楼道上,楼道上黑乎乎的,白芷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出了一道光。
“小心点,这个楼道的灯常年都是坏的。”白芷边走边说。
林郁微微地蹙了眉:“为什么住这儿?你不是赚了很多钱?”
“我喜欢这里。”
热闹,嘈杂,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说话的当口,两人走到三楼,白芷开门进去,漆黑的客厅里亮起暖黄的灯光。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林郁站在门口,看着乱得跟战场似的客厅,驻足不前。
白芷这才发现自己的客厅乱得实在不像个女孩子的客厅,尴尬得微红了脸,强作镇定道:“你等会儿,我马上收拾下。”
说着,她奔到沙发前,把自己散落在沙发上的内衣、裙子、裤子迅速地堆到了一旁,空出了一块完整的区域,对林郁道:“坐吧。”
林郁环顾了一圈公寓,也没过去坐,颇有些嫌弃的样子,只淡淡道:“给你五分钟,收拾好出门。”
白芷迅速地奔进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她拎着一只行李箱从卧室出来,然后奔进浴室拿洗漱用品。
只是她跑得太快,而浴室的地板太滑,只听“砰”的一声,她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后面的浴室柜。
白芷眼冒金星地惨叫一声,正想站起身,就见林郁冲了进来。
白芷顿时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要不要这样?这才重逢多久?就已经在他面前狼狈了两次!
(5)
“疼吗?”白芷坐在沙发上,听着林郁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你要是动作轻一点,我应该没那么疼。”白芷龇了龇牙。
话音刚落,林郁就将手里的棉签放下了,他看着她明显肿出一个包的后脑勺,眼睛里的情绪意味不明:“看来脑子没撞坏,既然没事,那就走吧。”
说着,他就放下手里的跌打药,走到浴室门口提起她的行李箱,往外走去。
白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明明刚刚还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紧张的情绪,可是他拿完药箱后,态度又立刻变了。
算了,现在他是老板。
白芷耸了耸肩,跟着林郁下了楼。
离开的路上,林郁的车子开得很快,跑车的轰鸣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嘹亮,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侧目而视。
林郁的脑海里想起刚刚去拿药箱的时候,从她那堆杂乱的箱子里无意间看到的照片,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不由得青筋暴露。
那张照片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影,那应该是在一场舞会上,年轻的男女在舞池里共舞,照片里的她穿着一件露背礼服,美丽性感、笑靥如花,而那个男人,则凑在她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落下一吻,满眼都是宠溺。
“林郁!小心!”耳边突然响起白芷的尖叫声,林郁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闯了红灯,眼看右边的车辆就要撞上来,他突然猛踩油门,跑车嗖的一下开了过去,堪堪避过了那辆车。
有惊无险。
白芷狠狠地松了口气,她看向林郁,忍不住出声道:“你这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林郁竟然笑了笑,这是他们重逢后,他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还是那样好看炫目,只是眼中却并无笑意,只听他轻声道,“至少我们都能解脱。”
白芷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如纸。
只有同归于尽,才能解脱吗?
那么刚刚,她是不是应该期待那辆车撞上来?
原来即便时光远去,那道天堑般的鸿沟仍然横亘在他们中间,翻不过,越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越行越远。
跑车开进一个曲径通幽的私人园林里,急遽地停在一栋极其现代化的时尚建筑前,那建筑呈不规则形,墙面均用玻璃镶嵌,设计感十足。
即便是晚上,仍能透过装饰的夜灯看出它的美丽。
白芷刚恍过神来,就被这栋美丽的建筑惊艳到了。
“进去吧。”林郁说了一声,就把白芷的行李箱提出来,自顾往里面走去。
白芷连忙跟了进去,两人一起上了二楼,林郁打开一扇房门,道:“这一个月你就住这里。”
说完,他就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一把关上了房门。
程赟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一开口就是:“你怎么没回酒店?不是明天要回巴黎吗?”
“我在林园,暂时不回巴黎了。”林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淡淡地开口。
“那太好了,霍大小姐明天回来,记得来接风,人家可是想你想得很呢!”程赟顿时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
林郁沉默了会儿,正想拒绝,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挑了挑唇:“好,我一定来。”
另一边的白芷站在房间里,先前心里的惊痛已经被她重新深埋在心底,站累了之后,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透过全透明的墙面,看着外面华光四溢的夜色,惊讶于这个私人园林之大的同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然产生一种久违的宁静感。
四周都很安静,这座城市在这一刻仿佛离她很远很远,而她肩头的重担,终于可以稍稍地放下,好好休息一下。
这么多年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可以睡个好觉。
躺到床上后,她果然沾枕即睡,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年少的时光,那时候,她还是嚣张跋扈的问题学生,而他,还是那个安静到近乎自闭的干净少年。
“我说了让你别到这里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些钱你拿着,快回去!”惊怒的女声在那个暴风雨肆虐的晚上骤然响起,女人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沓百元大钞,就匆匆把她推出了家门。
“谁呀?”里面传出男人的疑问声。
“没什么,小姑娘走错路了。”女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她在风雨里茫然地站着,泪水混合着雨水从她脸颊上流下,她看着面前豪华的别墅,里面亮着温暖的灯光,那个灯光下,有她的母亲,母亲早已有另一个家庭。
她只是想来对母亲说一声“生日快乐”。
可她忘了,这幢别墅里的女人,早已不需要她的祝福。
十六岁的白芷,茫然地从那个豪华的别墅园区里走出来,她没有带伞,手微微一松,手里的钱就尽数洒了出去。
她没有去捡,甚至没有看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在陌生的路边,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忍不住蹲下号啕大哭。
大雨倾盆,一如她破碎的心。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面前经过,然后突然停在不远处。
轿车里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慢慢走到她面前。
头顶的大雨突然被挡住了,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就看到干净俊秀的少年安静地站在她面前,手里的伞往她这边倾斜,风飘过来,雨丝打湿了他的肩膀。
那无言的姿势,在那一刻,给了她难言的温暖。
她含着泪站起身,心里明明很感动,却做出强硬的表情,哽咽着说道:“不许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知道吗?”
林郁听了,安静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芷眼里的泪又要止不住了,她朝他走近一步,突然将额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一边哭一边蛮横道:“借你肩膀用一下。”
林郁的身子微微一僵,却仍然笔挺地站着,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情绪。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听到林郁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响起:“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换一身衣服?”
他很少开口说话,两人同班近一年了,她听到他开口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两位数,白芷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林郁的家很大,从前她只知道他家世好,却没想到这样好。
林郁让保姆给她拿来干净的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又拿来一套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给她,面上竟有罕见的赧然:“家里没有女生的衣服,这是我的,没有穿过,你将就下。”
她看着林郁,像发现了新大陆:“原来你也能正常说话。”
这个男生在班里安静低调得像一个透明人,但只要他一出现,就势必会吸引别人的目光,可他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去理会谁。
有人传言他有自闭症,也有人说他有言语障碍,可是那一天,白芷知道,他其实有非常柔软的内心,也可以抚慰别人受伤的心灵。
从那之后,白芷就把林郁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以近乎蛮横无赖的方式缠上了他。
她总是凑到他的书桌前,托腮笑着跟他说话:“阿郁,刚刚的数学课你听懂了吗?”
“阿郁,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阿郁,你看着真像个老古板……”
“……”
一开始,他很少搭理她,后来被她缠得不行了,也会无奈地应几声,而他的回应通常都是这样的:
“嗯。”
“好。”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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